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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通正典

作者∶郝松


第一章英雄栽在美人手
第二章天生活宝本一对
第三章天机双星渐现芒
第四章魔焰高张血肉飞
第五章春风公子展雄风
第六章美人异宝全到了
第七章细数昔年遗憾事
第八章江边痛宰恰查某
第九章菜鸟单挑淫娇娘
第十章左右逢源乐无穷
第十一章密谷艳事特别多
第十二章左右逢源乐无穷
第十三章酒楼耍宝除袅雄
第十四章幼齿仔上门单挑
第十五章尔虞我诈暗斗智
第十六章袅雄惨遭恶报应
第十七章乐极生悲遭软禁
第十八章淫妇奸夫皆授首



第一章英雄栽在美人手

「春风吹,春燕归,桃杏多娇媚;

侬把舵,郎打桨,破西湖水。

春意浓,春心暖,无力柳叶垂;

眼儿相望心相印,侬为郎陶醉。」

歌声又轻又柔,划破寂静的西湖春晓,似乎绵花棒在掏耳屎般,令人听得神
驰目直,整个的呆了!

就连早起要吃虫儿的鸟儿也痴了。

西湖,环湖三十里,风景,名胜,古迹荟华一处,有山有水,不感单调,仁
者和智者皆可以前来寻幽访胜。

西湖,我国锦绣山河的代表,正宗的「上帝杰作」。

如有雷同,全属仿冒,不值一顾。

西湖春晓,薄雾笼罩,画舫罗列,泊於西岸,安宁之中,只闻那轻柔歌声在
湖面回荡着。

歌声突然一挫,倏闻一阵嗲死人的声音道∶「嗯!不要嘛!公子,你不是说
只是要听人家唱歌吗?」

那声音又嗲又粘,令人听得直起「鸡母皮」,不由心痒想干活!

倏听一阵清朗的声音道∶「若把西湖比爱珠,浓妆淡抹总相宜,方才是淡抹
,现在是浓妆。」

说完,传出一阵哈哈朗笑声音。

「嗯!公子,小声点嘛!吵了别人,挺不好意思的!」

「好!好!小声!小声!」

尽管再小声,仍然可以听先一阵悉索的脱衣声。

令人听得全身一热,心猿意马。

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开春槟酒」声音。

「嗯!轻点嘛!人家受不了哩!」

「哈哈!那就由你自己来吧!轻重缓急,由你自择。」

声音方歇半晌,停在湖心的那条画舫立即摇幌起来,湖上立即涟漪层层,划
破了寂静的湖面。

不久,摇幌越剧,异响越响。

泊於两岸附近的画舫亦随着摇幌起来。

早起的鸟儿随着吱吱喳喳叫起来了。

不知是在抗读,抑是在喝采?

总之,西湖春晓的寂静被这「青春进行曲」打破了,好似名美人自熟睡中骤
醒,开始在伸懒腰。

懒腰伸讫,开始曼舞起来了!

画舫好似置身於惊涛骇浪,随时会有翻覆之厄,激情中的爱珠却悍不畏死的
拚命扭动着。

两岸的画舫摇幌更剧了。

突听泊在右岸的一条画舫传出一声姑娘的尖叫∶「刮飓风啦?」

接着是一声男人粗鲁的叱声道∶「妈的,风你的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
走路,妈的!你算是白混啦!」

「这┅┅不然,那是什麽声音呢?」

「妈的!你自己听听看。」

「拍!」一声脆响,接着是∶「哎唷!卡轻哩啦!」

「妈的!是不是这种声音呢?」

「格格!是啦!史大爷,待会儿可要另外『加价』喔!」

「妈的!加价?我没有向你要『学费』你竟敢向我要『加价』,真是庙寺晒
肚兜,天下奇谭!」

「格格!史大爷,人家加把劲,你就赏脸银子吧!」

「好啦!好啦!妈的!你乾脆改姓史,名字要钱吧!」

「格格!好呀!只要大爷你叫了人家,人家即使是姓『屎』,又有什麽关系
呢?格格格┅┅」

「妈的!三八查某,你竟敢污辱大爷!」

「拍!」一声,那名姑娘立即被赏「五百」。

「哎唷!史大爷,失礼啦!人家下回不敢啦!」

「妈的!滚开,把银子拿去!」

「呜!呜┅┅史大爷,人家下回不敢啦!」

「妈的!一大清早哭什麽哭?哭衰的呀!」

「呜┅┅史大爷,人家不哭啦!不过,求求你别告诉黎大娘┅┅」

「妈的!扯什麽扯?大爷这套绸衫岂是你扯得起的!」

此时,附近的画舫内之人皆已被惊醒,立即传出一阵怒骂声,这也难怪,有
谁愿意在熟睡中被人吵醒呢?

怒骂声中,每条画舫立即有人头望向湖心那条「风雨飘摇」,「风雨生信心
」,仍然不停幌的画舫。

「妈的!是那位不长眼的┅┅啊┅┅」

一道白光,不错正是一道白光!

只见从湖心那条画舫右蓬射出一道白光,奇准无比的射中相距五十馀丈远的
那位仁兄的喉间。

是非皆因强出头,祸从口出。

谁叫他要大嘴巴。

一把短匕飞行五十馀丈,正中喉心,这份腕力以及眼力,实在有够惊人,何
况出招者还正在「办事」哩!

四周立即安静下来了!

不过,时隔不久,立即传出一阵纷纷议论声音。

突听湖心那条画舫传出一阵清朗的吟声。

「芳原绿野姿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围,

兴逐乱红穿柳巷,困临流水坐苔矶;

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飞;

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芳原」二字刚吟起,立即有人神色大变,悄悄的离舫上岸。

中途开溜的人越来越多了。

当「莫忘归」三字出现之时,那些「後知後觉者」立即抓起衣衫,匆匆丢下
夜渡资之後,仓惶的离去。

那些人皆是练过武,原本可以屁股一拍,拒付夜渡资,可是他们不敢这麽做
,因为,他们耽心那些姑娘会抗议。

据传闻,武林中在三年前神秘的冒出一位喜怒无常,武功高强的三旬青年,
半年不到即已制造一股「台风」。

他名叫莫忘归,外号「潇洒美郎君」,不但人长得有如其号,既潇洒又俊美
,作风更是有如其名。

什麽叫做莫忘归呢?简而言之,就是不要忘记归去。

归去那里呢?老家!

从那里生下来,就回那里!

也就是说,步上「奈何桥」唱「魂断蓝桥」。

这麽一个英俊的人,却有这麽恐怖的姓名,他究竟是「煞星转世」?或者是
不杀人,手就会痒?

不是!完全不是!

他一定在不高兴的时候才会杀人。

问题是,怎麽分辨他高不高兴呢?

因此,这二年馀以来,江湖上流传着一句歌谣,「遇上莫忘归,有家不能归
!」可见人们对他的忌惮了!

意指尽量少遇见这位煞星。

事实上,莫忘归并不是如此的嗜杀,一定是对方让他看不顺眼,他才会出手
,不过,只要他一出手,对方就非「嗝屁」不可!

莫忘归如此的狂妄及嗜杀,当然也引起黑白两道的不满,於是一批批的「制
裁」人员相继的出现了!

可是,在莫忘归机警的反应及高超的武功之下,那一批批的「制裁」人员反
而被莫忘归「制裁」了。

如此一来,莫忘归的名气更大了!

不过,他也应「观众」的要求,尽量在要送人「回老家」之前打个招呼,因
此,他选了这道诗作为「警告诗」。

只要他一吟诗,就表示准备要杀人了,在现场附近听到吟诗的人就要赶快「
溜之大吉」了。

当吟诗结束之後,也就是他杀人之时。

难怪方才会有那麽多的人闻声而溜,而且自动付出夜渡资,不敢惊动莫忘归
的诗兴了哩。

此时,莫忘归一见那些人闻声而逃,心中一乐,立即哈哈狂笑,那高吭的笑
声立即传出老远。

正在上面「干活」的爱珠,似乎经不起他那笑声,不但立即「罢工」,而且
以纤掌捂住双耳。

莫忘归望了她一眼,心中更乐,笑声更高。

可是,他刚继续笑了两声,立即止声。

不!不是立即止步,他是在一声闷哼之後才止声的,因为,爱珠已经将那支
横插在发顶的金步摇「送」给他了。

右腰眼,不错!那支名贵的金步摇端端正正的戮入莫忘归的右腰眼,立即使
他的右半身瘫痪了。

终朝打雁,令日却被雁啄,莫忘归不由大骇。

只见他俊眉一掀,左肩一耸就欲出招。

爱珠闷不吭声的出掌扣肩。

莫忘归立即整个的瘫痪了!

「你┅┅你是谁?」

爱珠冷哼一声,那对原本水汪汪的桃花眼倏然煞芒一闪,阴森森的低声道∶
「姓莫的,你去问阎老五吧!」

说完,纤掌在他的「促精穴」一拍!

莫忘归立即神色大变,全身一颤。

爱珠跨坐在他的下身,双目一闭立即开始调息。

莫忘归双目暴睁,暴喝一声∶「贱人!」就欲嚼舌自尽,可是,下颚方开,
再也合不拢了!

因为,爱珠已出手叫他「大嘴巴」了。

莫忘归最讨厌别人「大嘴巴」,他何曾想到自己也会「大嘴巴」,而且是两
张嘴皆大大的张开呢?

上面那张嘴偶尔流挂着唾液。

下面那张嘴却不住的喷射出一股股的「元阳」。

这是他出道以来最骇怒的一刻,可是,全身瘫痪,他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
辛苦练来的元阳送给别人。

当元阳枯竭之後,他也要归老家了。

越凶的人越怕死,莫忘归不由全身颤抖了。

爱珠不屑的瞄了他一眼,立即又闭目调息。

半晌之後,突闻江边传来一声叱骂∶「凶手在那里?」

「捕头,在爱珠那条画舫上。」

爱珠冷哼一声,倏然收功。

右掌朝莫忘归的「气海穴」一拍,毁去他的武功之後,立即挂着得意的笑容
,开始穿衣系带。

莫忘归虽然武功全失,却仍然紧盯着她。

「格格!姓莫的,姑奶奶走了,看你的造化啦!」

说完,身子朝湖面一射,右袖在湖面连挥两下之後,一溜轻烟般的飘落於岸
边,迅速钻入人群中。

湖面上原本有一条画舫载着衙役要上前抓人,方才突见有人疾逃而去,吓得
一阵惊呼出声。

此时,一见那人已经远去,立即将原本「低速前进」的画舫改为「全速前进
」,半晌之後,已有六名捕快上了画舫。

莫忘归大出洋相,心中之羞愤可想而知。

捕头朝现场瞄了一眼,喝道∶「你是谁?」

莫忘归牙关被卸,岂能出声。

他即使能够出声,在此情此景之下,也不愿出声了。

捕头一见自己威风凛凛的怒叱一声,对方居然胆敢相应不理,立即喝道∶
「好大胆的家伙,拿下!」

其中一名四旬捕快立即道∶「头儿,他的穴道被制哩!」

捕头「啊!」了一声,立即蹲下身子。

爱珠轻轻松松的制了莫忘归的穴道,却让捕头累得满头大汗,才合上他的
下颚及解开他的肩胛穴。

双目瞧着那支金步摇,却犹豫不绝的不敢下手。

莫忘归喘过气之後,探掌扣住那支金步摇往外一扯。

鲜血立即狂喷而出。

捕头吓得连退数步。

那名老补快毕竟经验较丰富,只见他在莫忘归的伤口疾点数下,一见血势稍
止,立即自袋中取出药粉。

莫忘归咬着牙根自身边衣袋内取出上等刀创药,就欲上药。

捕头喝道∶「慢着!」

莫忘归连瞧也不瞧他一眼,迳自将药粉倒在伤口,同时将剩下的整瓶药粉完
全倒入口中。

捕头脸上无光,就欲上前抓人。

莫忘归双目一瞪,冷哼一声。

那股威态立即将捕头骇得後退一步。

莫忘归抓过衣衫,就欲穿着。

那名老捕快立即上前扶住他。

莫忘归孤傲的冷哼一声,将他往外一推。

那名老捕快老脸一红,讷讷的退到一旁。

莫忘归穿妥衣衫之後,立即坐在舷旁。

捕头瞄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朋友,你贵姓?」

莫忘归剑眉一皱,弱声道∶「少噜苏,你们看着办吧!」

捕头喝道∶「大胆!来人呀!拿下!」

那名老捕快立即上前低声道∶「头儿,此人也是受害者,对他客气点,说不
定他会招出凶手的下落哩!」

「妈的!劳昆,你的酒到底醒了没有?方才离去之人是个母的,必定是爱珠
那浪蹄子,船上只剩他一人,他必是凶手。」

「可是,瞧他的模样像吗?」

「妈的!管他像不像,刑具一侍候,他就像啦!」

莫忘归闻言,虽然仍是闭目养神,剑眉却倏地一扬,心中立即改变了万念俱
灰,坦承认罪的念头。

他决心要复仇。

只见他张开双目,默默的瞧着捕头。

捕头不知怎麽搞的,只要一接触到对方的目光,他立即心中发毛,一阵慌
乱,因此,他立即将头一偏。

莫忘归一见良机不可多得,身子立即往外一翻,「扑通!」一声,立即潜入
湖中,斜里了出去。

「大胆凶手,追!」

那条画舫立即疾追而去。

莫忘归虽然功力丧失,而且右腰眼受伤,由於年轻力壮,水性甚佳,加上方
才又服下灵药,因此,在水中向前疾游而去。

他要复仇,他必须摆脱这些捕快的追踪。

他拚命向前游着。

不久,右腰眼之伤口迸裂了。

鲜血在里馀外的湖面上浮现了。

捕头喝声∶「追!」画舫立即向前驰去。

可是,连追盏茶时间之後,捕头泄气了。

越追越远,还追个鸟。

他立即又忆起莫忘归那付充满恨的眼神,只见他身子一颤之後,立即沉声喝
道∶「停!靠岸!」

那条画舫又驰出五、六丈远久,终於向右一偏,朝岸边射去,半晌之後,六
人神色凝重的上岸了。

莫忘归又游出里馀远,趁着浮出水面透气之际,回头一瞧,一见那条画舫已
经靠岸,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也发现两岸尚有人在注视,他立即继续潜游过去,一直到烈日当空
之际,他才朝岸边游去。

一来,他发现没有人在注视,二来,他发现自己的体力已近无法负荷,再潜
游下去,惟有死路一条。

靠岸之後,他抱着一株垂柳边喘边向四周打量着。

他一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游到南屏山下,远望对岸之雷峰塔,他不由长长的叹
了一口气哩。

因为,他在昨天午後,尚且以「一鹤冲天之式」由雷峰塔下,轻松潇洒的掠
上塔顶上哩。

面对塔下惊呼失声的游客,他实在得意极了。

可是,时隔至今尚不到一天,他竟然由一个顶尖高手变成一个平凡之辈,他
怎麽能够接受呢?」

他心疼如绞。

他後悔莫及。

他痛恨爱珠这个西湖红妓。

他在柳树旁边矛盾一阵子之後,只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怀中掏出一团
油纸,缓缓的打开。

内中除了一瓶药及一叠银票以外,剩下的只有两张薄皮面具,他一见他们皆
未遭水浸,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朝四周一瞧并无他人,立即覆上一张薄皮面具。

略一整理,他立即变成一位中年书生。

他在伤口此过药之後,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爱珠,你这浪蹄子,
先让你得意一阵子吧!」

别人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莫忘归却决心要等到十年,可见他已下定
决心要好好的复仇了。

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为江湖灵秀之所钟,风景佳丽,无出其右,
自古以来,即是兵家必争之地。

苏州乃是富饶之产米区,城内所居多是达官巨买的别宅,多的是舒散的有闲
阶级,品茶听书几乎是日常之娱。

因此,在城内「开讲茶肆」有楹联云。

「吴宫花草已无存,骚客清闲,应怀古迹;

苑宇幽深称独步,雅人品茗,胜读茶经。」

提起这个「开讲茶肆」,并没有什麽人事背景,充其量只是一家「小」字号
的茶肆而已!

加上茶肆主人伍德吝啬成性,因此,生意并不怎麽灵光。

输人不输阵,伍德略一盘算,扣掉甄夫子每月十两的「钟点费」及其他的开
销,尚能净赚二十馀两,他就继续撑下去了。

严格的说,「开讲茶肆」的其他开销,除了花生,瓜子,香片,柴火以外,
就只有两位小二的开销。

这两位小二分别是十一岁的伍通及十三岁的石碧卡,伍通免发薪水,石碧卡
每月半两,够便宜的吧?」

若依咱们目前的「劳动基准法」来衡量,伍德早已触於「雇用童工」及「压
榨劳力」两条罪了。

可是,别说当年没有「劳动基准法」这个维护广大劳工朋友权益的法令,即
使有,也对伍德无可奈何。

因为,伍通乃是一名弃婴,是伍德在门前捡到的,若非他那位一直「孵」不
出鸡蛋的太太喜欢,伍德早就饿死了。

救命之恩大於天,深於海,伍通敢抗议吗?

也真邪门,自从伍德收下伍通之後,三年不到,其妻居然生下了一子伍旺及
一女伍玲哩。

而且,居然歹竹出好笋,伍旺及伍玲还长得挺清秀的哩,可惜,由於过度的
娇宠,养成她们一付蛮横的个性。

至於石碧卡乃是城郊石大空之子,自从石碧卡生下之後,其母首先难产而死
,石大空也被歹徒误杀。

石家本是伍德之佃农,伍德见状之後,只好假装慈悲的替石大空办完丧事,
收容了石碧卡。

为了避免被人批评议论,伍德只好忍痛牺牲每月支出半两银子雇用个性憨直
,工作勤快的石碧卡。

不过,由於石碧卡手脚稍为笨拙,偶尔会打破碟子及杯子,七扣八扣之下,
他至今尚欠伍德十两多的银子。

尽管没有分文可收,伍通及石碧卡却仍然干得很起劲,因为甄夫子的「讲古
」实在太精彩了。

一部封神榜,在甄夫子的口中道来,简直了如神龙活现,不但茶客们听得爽
,伍通及石碧卡更听得如痴如醉!

若非甄夫子轻咳及打手势暗示,他们二人简直忘了要替茶客添茶或送上瓜子
及花生了哩!

起初,甄夫子的确为「开讲茶肆」带来了不少的茶客,可是,这一年来,生
意却每况愈下,越来越冷落了。

是不是甄夫子的讲古经退步了?不是?

主要的原因是别家茶肆不惜重资雇用南国佳丽陪茶客们喝茶聊天,而且还可
以「那个」哩!

「那个」,包含甚广,小至打情骂悄,大至伴君共赴「襄王神女之梦」,只
要茶客们付得起价钱,包你爽。

在这种情况之下,茶客们当然趋之若 啦!

营业额下降,伍德当然双眉紧锁啦!

不过,伍通及石碧卡却暗乐不已。

因为,客人少,他们的工作也少,听「讲古」的时间就多了。

这天入夜时分,开讲茶肆座头上只有七名茶客,伍通及石碧卡两三下就将他
们服侍妥了!

甄夫子上台啦!

喝口茶,润过喉,立即朗声道∶「各位大爷,咱们昨夜聊到中坛元帅哪吒被
太乙真人莲花化身的经过!」

他那双目朝那名坐在右排最後方位的中年书生瞄了一眼之後,他立即滔滔不
绝的叙述下去。

口若悬河,高低顿抑,紧扣心弦!

伍通及石碧卡站在座头旁听怔了。

那位中年书生自从见到伍通之後,即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毫不理会甄夫
子「盖」得天花乱坠。

伍通今年虽然已近十二岁,不知道是营养不良,或是劳累过度,不但长得又
瘦又小,面孔也一片蜡黄。

不过,他的五官却颇为清秀哩!

至於石碧卡就憬然不同了,他虽然比伍通大了一岁多,却至少要高出一个头。

而且一付「虎仔生(魁 ),孔武有力!

天公伯仔也真会和他开玩笑,既然赐给石碧卡雄壮的体格及下常的容貌,却
偏偏令他生得一付「朝天鼻」。

伍通曾经趁着石碧卡睡觉之时,将两颗油炸花生放在石碧卡的鼻孔前,一个
不慎,竟被他吸入鼻中。

若非甄夫子出手相救,石碧卡险些没命。

可见,石碧卡这对朝天鼻有多大的「半径」。

所幸,天公伯为了表示歉意,另外赐给他一付中气十足,鉴锵有力的嗓门,
令别人不敢和他吵架!

因此,石碧卡倒成为名符其实的「 音器」。

且说甄夫子一见那名中年书生一直盯着伍通,他在暗暗纳闷之馀,立即将惊
堂木朝桌面一拍,喝道∶「休息片刻,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他立即走回房内。

他尚未走入房内,立即听到那位中年书生沉声唤道∶「小二!」,甄夫子立
即放缓脚步倾听。

却听石碧卡应声∶「来啦!立即提着大茶壶跑了过去。

却见那位中年书生朝他挥挥手。

伍通立即叫道∶「哇操!石碧卡,你昨儿个没有洗澡吧?」

「咦?阿通,你怎麽知道呢?」

「哇操!这位大爷不欢迎你过去,就是明证啦!」

说完,提着大茶壶快步走了过去。

他一边替中年书生添茶,一边含笑问道∶「大爷,你有何吩咐?」

「小兄弟,这位讲古先生讲得挺好的哩!他贵姓呀!」

「甄,西土瓦的甄,小的唤他为甄夫子。」

「咦?小兄弟,瞧你年纪轻轻的,居然出口成章哩!」

「哇操!不敢当,全靠甄夫子调教哩!」

「小兄弟,你今年几岁呀?」

「十一岁多,不到六公岁。」

「六公岁?有意思,你贵姓呀?」

「小的自幼被敝主人拾养,跟随敝主人姓伍,单名通,哇操!小的特别申明
一句,是行伍的伍,不是口天吴的吴!」

中年书生含笑道∶「为何要特别申明呢?」

「哇操!伍通意指有通,吴通写指无通,这其中的差别是不是很大,有没有
必要申明呢?」

「哈哈!有意思,小兄弟,别太迷信了。」

「哇操!不是小的太迷信啦!小的实在不愿意被人唤作『吴通』,哇操!吴
通还不如『扑通』哩!」

「哈哈!有意思,再来一盘花生吧!」

「是!是!马上来!」

伍通的动作可真快,甄夫子尚未重回讲台,他已经端来一盘香喷喷的油炸花
生,而且道∶「大爷,三文钱,请先付账!」

「拍!」一声,桌上立即摆着一锭五两银子。

伍通立即双目一亮。

中年书生含笑道∶「免找啦!」

「哇操!大┅┅大爷┅┅你┅┅你说什麽?」

「免找啦!其馀的算作『小费』!」

「哇操!小费,不行,不行!」

「嗯!嫌少吗?」

「不┅┅不是啦!太多啦!太让你破费啦!这五两银子可以买好几大桶的花
生了哩!不行啦!」

「可是,我身上没有碎银,怎麽办?」

「哇操!小的马上替你把零钱找来!」

「好吧!」

伍通拿着那锭银子走到柜台前,刚开口道句∶「头家,那盘花生三文钱,请
你找钱吧!」

伍德早已瞧见方才那一幕,心中早已暗骂不已,闻言之後,立即沉声喝句∶
「猴砡仔,跟我进来。」

伍通见状,暗道∶「哇操!怪啦!台风又来了!」

果然不错,他刚走入大厅,右臂立即被伍德紧紧的抓住,右颊也被 得紧紧
的,几乎令他疼呼出声。

所幸,他牢记不叫还好,一叫更惨,因此,隐忍不叫。

伍德沉声道∶「猴砡仔,下回你如果再擅作主张,小心我剥你的皮,扭你的
筋,听到没有?」

「是!是!下回不敢了!」

半晌之後,伍通低着头将碎银送到中年书生的面前恭声道∶「大爷,请你仔
细的点一下!」

说完,避开右颊。

中年书生哂然一笑,收回那些碎银。





从那天起,中年书生每晚必来「开讲茶肆」报到,而且周定坐在那个座头以
及点一盘花生及瓜子。

最妙的是,他一见伍通不敢和他多说话,偏偏要找他说话,颇令伍通暗暗叫
苦道∶「哇操!衰鬼缠身啦!」

大约在一个月之後,这天黄昏时分,天公伯仔居然下起倾盆大雨,而且越下
越过瘾,毫无休息一下之意。

伍德坐在厅内,望着厅外的露天帐蓬,双眉紧皱,心中不知道已经将天公伯
骂了几万遍了!

城郊的农民却为这场大雨雀跃数丈哩!

哇操!天公伯仔实在「歹作人」,下场雨,有人高兴,也有人骂,若要气,
早就气昏头了。

看官们,容笔着打个岔,咱们为人处事,但求问心无愧,何必计较别人的批
评以及指教呢?

且说伍德正在望天发愁之际,突见一道白影,自远处行来,他暗呼一句∶「
臭书生!」立即双目一亮。

那道白影越走越近,走到檐前,将油伞一收,浑身一拍,在烛光下,果然正
是那位天天来捧场的中年书生。

伍德喜出望外,立即起身招呼道∶「大爷,请坐!」

「在下可以入内一坐吗?」

「可以,可以,请坐,阿通,奉茶。」

「是!」一声,站在一旁的伍通立即送上一壶香片及茶杯。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朝茶旁楠木椅上一坐,拍拍椅背道∶「嗯!好椅子,
坐起来挺舒服的!」

伍德谄笑道∶「不敢当,区区几张破椅,岂能与贵府之豪华大椅相比呢?」


「哈哈!伍掌柜的,你太客气啦!你如果将外头的座椅完全使用这种你所谓
的破椅,生意一定会更好的。」

伍德脸孔一红,道∶「成本太高啦!不来的,何况,『纯吃茶』这一行已
经没落了,不值得作大笔投资!」

「真的吗?」

「大爷,年头不同啦!现在的茶客们除了喝茶以外还想吃吃豆腐,享受和『
幼齿仔』打情骂俏的乐趣啦!」

「喔!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乾脆歇业呢?」

「这怎麽可以呢?我已投下了不少的资金及心血哩!」

「伍掌柜,在下有意顶下你这个茶肆,你舍得割爱吗?」

「什麽?你想顶下这个茶肆呀?」

「不错!」

「这┅┅让我考虑一下。」

「哈哈!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吧!与其要死不活的在此抛头露面赚点蝇头小利
,倒不如拿一笔钱去赚利息!」

「这┅┅」

「哈哈!如何?」

「这┅┅等一下,让我和内人商量一下,对不起,我失陪了!」

说完,迳自走回房去。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朝伍通道∶「小兄弟,伍掌柜如果答应将茶肆顶给我,
你们二人愿意留是来帮忙吗?」

「哇操!不行啦!」

「为什麽呢?」

「我┅┅据头家说我自幼即没人要,是他把我养大的,我怎麽可以自己说走
就走呢?大爷,你说对不对?」

「对!人不能忘本,阿卡,你呢?」

石碧卡摇头道∶「我┅┅我也不行啦!」

伍通立即轻声叱道∶「哇操!卡细声也啦!」

「好啦!好啦!大爷,真正无法度啦!」

「为什麽呢?」

「我欠了他十几两银子啦!」

「小意思,我替你还!」

「不行啦!阿通不走,我也不走!」

「嗯!我来解决!」

说完,边品茗边沉思不语。

石碧卡却将伍通拉到墙角,低声道∶「阿通,你看这个人是不是玩真的?」


「哇操!据我看,他是玩真的哩,我看他一定会被头家狠敲一笔的!」

「是呀!真是下车没探听行情,竟敢和这个吝啬郎打交道。」

「哇操!卡细声仔啦!若被头仔听见,不好受哩!」

「我宰羊啦!我看┅┅」

目光一瞥见伍德夫妇已经走了出来,他吓得立即闭嘴。

伍德夫妇瞄了两个小鬼一眼,立即含笑走向中年书生,人未到,伍德已含笑
道∶「大爷,这位是内人。」

中年书生瞄了那位生具刻薄寡懂容貌的妇人一眼,心中暗骂一声,表面上却
含笑向她点了点头。

伍德夫妇坐定之後,立听其妻伍氏问道∶「大爷,你真的有意要顶下此店吗
?」说完,双目紧盯着中年书生。

那神情充分流露精明干练。

中年书生含笑道∶「不错!」

伍氏续道∶「大爷,此店地段不错,而且器具尚新,可能要不少的银子哩!」

「说来听听吧!」

「二千两银子,如何?」

伍通及石碧卡不由吓了一跳!

中年书生指着伍通及石碧卡含笑道∶「是不是也包括他们二人?」

「这怎麽行呢?阿卡尚欠我十二两多哩!还有我把阿通自幼抚养长大至今,
可花了不少的银子及精神哩!」

「开个价吧!」

「一百两如何?」

「嗯!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付二千一百十五两银子,这个店的一切及他们两
人就全部归我啦!」

伍通突然叫道∶「哇操!大爷,阿卡只欠十二两多而已,你付十五两太吃亏
了,还有我也 不了那麽多┅┅」

伍氏立即叱道∶「猴砡仔,你在胡说些什麽?」

伍通立即将头一低,不敢吭声。

伍氏立即又转怒为笑道∶「大爷,你方才所说的数目,完全正确,只要你付
出这笔银子,这儿的一切全是你的啦!」

「嗯!伍掌柜的,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

「好!麻烦你们去找个见证人来吧!」

说完,自怀内掏出一叠银票。

银票一摊开,摆在上面的,赫然是六张「就华银楼」所开具的银票,而且每
张的面额皆是五百两银子。

伍德夫妇瞧傻眼了。

就华银楼乃是京城一家百年老店,不但信用佳,而且在任何一家银楼皆可以
兑现,因此,人人皆欢迎它。

伍德夫妇混到今天,只是见过它,并没有真正的摸过它,一想到马上可以拥
有它们,两人不由乐歪了!

只听伍氏催道∶「阿德,你快点去找保正来吧!」

「好!好!大爷,你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完,撑开伞,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伍氏笑嘻嘻的道∶「大爷,你休息一下,我进去整理东西。」

「请便!」

伍氏刚离开,伍通立即跑到中年书生的身边,低声道∶「哇操!大爷,你实
在太『古意』啦!」

石碧卡接道∶「是呀!阿通替他们做牛做马,他们早就『还本』了,怎麽还
可以另敲你一百两的竹杠呢?」

伍通也愤愤的低声道∶「大爷,阿卡表面上每个月领半两银子,可是,他只
要一打破杯盘,就要扣钱,结果┅┅」

中年书生含笑道∶「结果就欠了十二两多,对不对?」

「是呀!打破杯盘,原本就该赔,可是,头仔所订的价钱比市价还贵,阿卡
实在被坑惨了!」

「你们怎麽知道价钱不同呢?」

「哇操!东街那位王掌柜以前常来听『讲古』,是我悄悄问他的啦!他还一
直追问我究竟是怎麽回事哩!」

「喔!想不到他们会这麽过份!」

石碧卡接道∶「大爷,是你先说到过份,小的才敢再说另外一件事情啦!大
爷,你可知道我们两人每餐只能吃一碗饭吗?」

伍通补充道∶「哇操!而且是冷菜剩饭哩!」

中年书生含笑道∶「怪不得你这麽瘦,可是,阿卡怎麽这麽壮呢?」

「哇操!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说至此,他仔细的朝房内望了一望,低声道∶「大爷,事实上,我吃得挺多
的哩,每次偷吃,阿卡总是让我多吃一些哩!」

「偷吃?有没有被抓到呀?」

「哇操!没有,因为那是头家娘要煮给阿玲及阿旺吃的营养点心,他们既然
不喜欢吃,我们只好拔刀相助啦!」

中年书生莞尔一笑道∶「你们这叫做利人利己吧!」

「哇操!对!对!童子军本来就应该『日行一善』嘛!」

中年书生含笑道∶「你们既然偷吃了那麽多的东西,赔他们一百两也是应该
的,别再计较啦!」

「哇操!小的实在替大爷你觉得很不甘心哩!天呀!一百多两银子不是一个
小数目哩!赚钱不容易哩!」

「哈哈!没关系,我身边还有一点钱!」

「哇操!实在『歹势』啦!让你破费啦!」

「哇操!大爷,你放心,小的一定会『打拚』的!」

「对!大爷,我阿卡绝对不会再『摸灰』了!」

「哈哈!只要你们好好的干,我吃什麽,你们就吃什麽,而且让你们尽量吃
,吃到你们满意为止。」

石碧卡听得虎目一亮,叫道∶「真的吗?」

中年书生含笑道∶「阿卡,你会不会煮饭,作菜?」

「大爷,你别看小的只有十二岁,小的已经明两年的厨房经验了哩!」

「洗菜?洗碗盘?」

「不是啦!是煮饭,炒菜,煎鱼,卤肉,还有┅┅」

「哈哈!够啦!阿卡,从明天早上开始,你就负责买菜,及做饭菜的工作,
想吃什麽,就买什麽?」

「天呀!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而且日薪一两,打破东西也不用赔。」

「天呀!阿通,你快 我一下,快!」

伍通立即伸手用力的在石碧卡的左腿 了一下,疼得他大声喊道∶「安娘喂
!疼死我了,大爷,你是说真的吗?」

「不错!不过,你可不能故意乱摔乱丢喔!」

「安啦!安啦!小的不会那麽『不上路』啦!大爷,谢谢你!」

说完,就欲弯腰下跪!

「慢着,我最讨厌这一套,起来!」

「是!是!」

突听伍德朗声笑道∶「李兄,到了,请进!」

「伍兄,别客气,你请!」

声音未歇,一位相貌中等,身材瘦削,却一身锦服的中年人笑嘻嘻的随着伍
德走进大厅来。

中年书生这才发现厅外的雨已经歇停了,他一见那人手中拿着一个大纸袋,
心中暗暗有数,立即站了起来。

伍德欣喜的道∶「大爷,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这先的保正李安李兄
,安记客栈就是他所经营的!」

「唔!何真巧,在下这些时日日直住在贵宝号,可惜,一直无缘得以目睹李
掌柜的风采!」

「哈哈!不敢当,多谢捧场,小弟公务较忙,因此,将店务交给内舅之後,
甚少过问店务,服务还周到吧!」

「亲切,周到,顶咀咀!」

「哈哈!多谢夸奖,请问尊姓大名?」

「小姓洪,名叫仁章!」

「洪兄,听说你有意买下此店?」

「是的!有劳李兄作个见证。」

「哈哈!小弟甚感荣幸,小弟已将字状写妥,一式两份,伍兄已签字捏印,
你若同意,他就签字捏印吧!」

说完,将那个纸袋递了过来。

洪仁章打开纸袋,抽出一瞧,果然是两份字状,他匆匆的瞧了一遍之後,立
即含笑道∶「伍兄,此店之契状可在此地?」

「在!在!小弟马上去拿!」

半晌之後,伍德及伍氏笑嘻嘻的拿着一个纸袋走了出来。

洪仁章一见那张契状已呈斑黄,心知必是真品,立即递向李安,同时含笑道
∶「李兄,请你过目一下!」

李安瞧完之後,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契状及那两张字状上面分别签字之後,
笑道∶「洪兄,伍兄,明儿到县衙公证一下,就可以了!」

洪仁章道过谢,立即也签了字。

伍德拿起毛笔,打算在契状上面签字,突听伍氏说道∶「洪大爷,你是不是
可以先付一半定银。」

伍德立即停笔瞄向洪仁章。

洪仁章含笑将二千二百两银票递给她,道∶「伍大嫂,请将剩馀之银子以红
纸包妥,聊充李兄之谢礼!」

一出手就是八十五两,好大方。

李安忙道∶「洪兄,你太多礼了,小弟承当不起!」

「哈哈!李兄,些微薄礼,你请收下吧!尔後多有借重之处!」

「好吧!从今以後,洪兄若有小弟效劳之处,请尽管吩咐,小弟一定全力以
赴,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哈哈!李兄真是古道热肠之人,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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