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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邪传
发言人∶JOJO野郎
第十六章种剑养刀
龟大师从细如合缝的双目中睁出两点精光,缓缓抬起原本低垂的头来,对着
丁神照咧嘴一笑道∶「小子,亏你还记得老夫。」
丁神照望着楼雪衣,淡淡道∶「为了要查出我的来历,你也算用心良苦了,
可惜仍是白费工夫。」
楼雪衣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只是把挂着刀剑的背囊递给龟大师,恭敬的
道∶「这一对刀剑是何来历?还要请大师鉴定。」
龟大师只瞥了结草衔环一眼,便不屑的道∶「这算什麽?我十岁时就能造出
比这更好的玩意了。」
楼雪衣温和道∶「是,不过这对刀剑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伤『小修罗』独
孤寒心的『修罗不死身』,晚辈猜想或非凡物,这才斗胆劳动大师移驾一观。」
龟大师露出首度动容的表情,诧道∶「竟有此事?」
需知「修罗不死身」号称天下硬功第一,虽然独孤寒心因资质及修为有限,
只能发挥不死身六成不到的威力,但已是寻常刀剑难伤。要攻破不死身的方法只
有两种,一是仗着神兵利器;一是以更强的功力破之,但丁神照的内力很显然的
仍不及独孤寒心,那麽就是仗着刀剑之利,但这怎麽可能?
龟大师一对细目落在背囊上眨了又眨,最後终於说道∶「把刀剑拿来给我瞧
瞧。」
楼雪衣心道∶你也有被打动的时候,双手将刀剑恭敬的交出道∶「请大师过
目。」
龟大师哼了一声,将结草衔环从背囊中抽出,只见刀身剑面上斑四处,更
有数不清的缺口,实在是很难将其与神兵利器联想在一起。
重见属於自己的兵器,却是握在别人的手上,丁神照的脸上,忍不住出现了
激动又痛苦的表情。这些日子以来,这对刀剑似乎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份,如今
属於他身体的一部份被人夺走,叫他怎麽能不为之激动。
龟大师先是「咦」了一声,表情由原先的不以为意,转变为困惑、迷惘、兴
奋,无数个数也数不清的表情,像走马灯般在他那张老脸上变换个不停,而这些
表情,也无一逃过身旁楼雪衣的双目。
最後龟大师仰天长叹一声,将刀剑重新插入背囊中,表情像是一口气老了十
年,不住摇头道∶「世上竟真有这种神功绝艺,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啦┅┅」
他的态度同时引起牢里其他两人的好奇心,楼雪衣连忙问道∶「大师看出什
麽玄机了吗?」
龟大师看也不看楼雪衣一眼,迷望的双目彷佛被什麽不存在的东西吸引住一
样,喃喃道∶「『种剑养刀』之术!老夫本以为只是存在於传说中的无稽之谈,
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老夫自己所学浅薄、以管窥天之见。哈!可笑!可笑!」
他嘴里虽念着「可笑」,但表情却充满痛苦落寞的神态,哪像是笑得出来的
样子?
楼雪衣更是大惑不解道∶「种剑养刀之术?」
龟大师操着那嘶哑乾枯的声调,一字字道∶「种剑养刀!是刀剑修为到了神
而明之的上乘功者,将属於本身的『剑意』、『刀魄』分别传入兵器之中,将盖
世修为和意念精神封存,能让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刀剑立即变为罕世神兵。因为兵
器之中留存有原主人的功力意念,所以得到兵器的人也就等於拥有该原主的不世
修为,就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摇身一变成为绝世高手。」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望着楼雪衣此刻大放异采的双眸,又道∶「可是经种
剑养刀之术所锻炼而成的刀剑却极具灵性,非是已被选定的有缘之主,其他人纵
是拿在手上也只与一般废铁无异。而且这种功法本身就是损己利人,练者付出绝
大的功力精神锻出神兵,自己却不能使用,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什麽人想要练它,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锻炼界的一种传说而已,没想到老夫今天能亲眼看到传说变成
事实,」龟大师忽然一个箭步,移至丁神照的牢房前,对着他厉声道∶「小子!
你这对刀剑是哪里得来的?」
对於龟大师所说的种剑养刀之术,其实听得最惊讶的就是丁神照本人,他从
树海异人处得到这对刀剑,只感觉到它们与自己的亲切与顺手,彷佛天生打造来
就是为了自己使用的一样,根本不知道这对刀剑还有如龟大师所言这般神奇玄异
的来历。
如果龟大师所言属实,那麽把结草衔环送给自己的树海异人到底是谁?他又
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厚待?
一连串的迷惑横亘在丁神照心头,但龟大师的疾言厉色却使他反感,冷漠的
回答道∶「我不知道。」
龟大师脸色一变,但随即厉笑道∶「好小子!嘴巴倒也挺硬的啊,不过老夫
专门泡制你这种硬骨头的角色,还记得老夫的『六阳神火掌』吧?不想变成焦炭
的就给老夫乖乖说真话!」
说罢举起一只枯瘦乾瘪的右掌,功力到处,竟发出如烈炉般的阵阵热流来。
丁神照见识过老人神火掌的功力,毫不怀疑区区的铁栏在他火劲下只是纸扎般不
堪一击,可是他早已将生死置於度外,面对着如火神般的怒气只是一步不移,平
静的与其对望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杀了我还是一样不知道。」
「你┅┅!」
龟大师勃然大怒,脸上杀气乍现,强横的功力立时将身前的丁神照逼得不能
呼吸,就连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楼雪衣也被迫得胸口一窒,心中骇然道∶「瞧不出
这老头外观毫不起眼,一身功力竟似还在师父之上!」
他深怕龟大师在盛怒之下真的把丁神照给一掌杀掉,这就不在他原来预期的
计划之内了,只好连忙阻止道∶「大师请息怒!杀掉这小子,也等於失去继续追
查这一对刀剑来历的线索。而且人毕竟是被我们『剑楼』所擒,如果『修罗堂』
向本楼追讨杀害寒心兄的凶手,届时将难以交代,还请大师看在白道联盟的份子
上,暂时饶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命。」
为了在龟大师的盛怒下保住丁神照的小命,他可说是好话出尽,连白道联盟
的金字招牌都拿了出来,却只怕对方不买帐。
龟大师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沉了又沉,像是乌云遮住了天空。
良久良久,他才放下提起的右掌,冷冷道∶「小子!算你捡回了一命!」
丁神照毫无从死到生走过一遭的喜悦,淡淡道∶「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算
不上什麽英雄。」
龟大师仰天大笑道∶「小子!你是在激你家老祖宗吗?哈哈哈哈!老夫纵横
江湖近一甲子,只知随兴而为,却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什麽英雄,你是白费工夫
了!」
「和畜生讲话,确实是白费工夫。」
冷冷的丢下这句,丁神照便自顾走回牢内的一角,抱膝坐了下来,再也不理
栅栏外的两人。
「你这小子┅┅!!」
龟大师气得脸色发青,偏又发难不得,此刻若不是身在别人的地盘,纵是十
个丁神照也一起打杀了。
楼雪衣又在此时出来缓颊道∶「这小子不识好歹至极,大师请勿与他一般见
识,不如先上楼奉茶,负责追查刀剑来历的任务,就交在晚辈身上。」
龟大师恶狠狠的望了丁神照一眼,终是气呼呼的道∶「好!老夫就看你能嘴
硬到什麽时候?」说罢转身便走,楼雪衣连忙跟在他身後,当沉重铁门「匡!」
一声重新关上的时候,丁神照一张沉毅的俊脸,也随之被掩没在地牢的黑暗中。
热闹繁华的「清风城」主街,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赫然可见到君天邪的身影,
一双平淡掩饰狡狯的灵动双目,注视着街上满足於平淡生活的贩夫走卒们。
那也曾经是他想要过的生活,可惜却事与愿违。
无论是现在的「君天邪」或是「玉天邪」都不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身份,他
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与那个不可能的「她」双宿双飞,去到一个没有任何人会打
搅的地方。可惜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甚至只是有这种想法
都是天理不容的禁忌了。
与「她」之间,除了世俗礼教的堤防之外,他们之间更存在於一个太过强大
的第三者,号称天下第一人,实力足以逆天而行的「他」!「他」一日不死,他
与「她」之间一日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他」的实力委实太过强大,即使以他的天纵之智,和他体内另一个目
空一切的分身,也都没有胜过「他」的把握。
他这次离宫,目的就是为了要找出打倒「他」的方法,继续待在「他」的庇
荫之下,他永远也没有胜过「他」的可能。
他相信自己的潜力,和身上留着天下第一人的血液,假以时日,他定有胜过
「他」的可能。在那之前,他只能相信自己选择的道路,坚定地继续走下去。
把脑中纷沓而至的思潮藉着摇头这样的动作排除,静心集虑,君天邪重新把
目标锁定在眼前的猎物上,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商贾,但是落在
像君天邪这样的大行家看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对方就是经过易容改扮的
「血龙」独孤忌!前「地府」七兽之首,绝对错不了!
背叛魔门者,死是唯一可能的下场,独孤忌如今敢出现在人前,虽然是经过
易容变装,但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了,君天邪可以断定独孤忌一定不是一个勇士,
那这其中一定还有很深的原因。
凡不合常理者,必有可疑之处。
君天邪藉着人群的掩护,巧妙的跟踪在独孤忌身後,因为後者根本没有见过
他的面,所以他也不虞会被认出。
但是在丁神照「生死不明」的现在,君天邪却还有心思把时间花费在独孤忌
身上,若是让丁神照知道了,恐怕也只能大叹交友不慎了吧。
独孤忌最後是步入了挂着「文武堂」匾额的一间行馆。
君天邪露出别有所思的表情,自语着道∶「魔门三大派中『地府』的叛徒,
竟会和白道联盟中『中书府』的人扯上关系,道魔合流,这样有趣的事情,我怎
麽能够错过呢?」
闭起双目,以「邪道涅」精神隔空观察行馆内的动静,没过半响,脸上露
出邪样的笑意。
「有趣!竟连『他』也在里面,看来我无论如何也得走上这一趟了。」
隶属白道联盟七派之一的「中书府」,府主「智儒」孔学之号称七派联盟的
军师,运筹帷幄,以日薄西山的力量,和魔门如日中天的势力抗衡,知其不可为
而为,正是读圣贤书所为何事的儒家精神。
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过「中书府」所调教出来的读书人却是文武全才,在朝
在野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因此即使魔门威势如日中天,对「中书府」也还维持一
定的尊重,不会主动挑起干戈,毕竟民不与官斗,是江湖人的基本原则。
这间「文武堂」行馆的主人「铁笔判恶」蒋驰宗,正是「中书府」的十三供
奉之一,本身在地方上极富善名,一手「铁划银钩」不知断过多少黑道匪徒的魂
魄,在「清风城」民间的地位甚至比父母官还要崇高。
行馆虽以「文武堂」为名,但其内的布置却不失书香之气,排列整齐的书柜
象徵「中书府」文武合一的精神。
「铁笔判恶」蒋驰宗今年四十六岁,面如重枣,一派正气,官冠锦袍,玉带
环腰,举止之间不失高手气范。
蒋驰宗的书房向来是闲人勿进的禁地,不过今天书房内却有一名极特别的客
人,号称正道希望的「天敌」龙步飞,已有一段时间未曾露面的他原来就是隐身
在白道联盟的分舵内吗?
龙步飞浓密的剑眉忽然一皱再扬,引得他对面的蒋驰宗好奇地问道∶「龙大
侠,怎麽了吗?」
龙步飞闭上眼睛,英伟的面孔像止水一般察觉不到一丝的波动。
「好像┅┅有什麽人正在看着我┅┅」
蒋驰宗吓了一跳道∶「难道是魔门的人找上来了?不可能吧!没有人知道龙
大侠你住在这里的。」
龙步飞重新睁开双目,墨星般的瞳孔内闪烁着异样的神光。
「不是魔门,不过那股精神力量亦正亦邪、杂而不纯,与我一接触即退,使
我来不及掌握对方的存在┅┅奇怪?」
龙步飞所说牵涉到玄奥之至的精神功法,蒋驰宗修为不足,听得一知半解,
但是内心对眼前这年纪足足小他一轮的青年更是不敢轻视,盛名之下无虚士,能
被天下第三视为第一对手的人,岂是易与之辈。
龙步飞沉吟半响,忽然对着蒋驰宗一抱拳道∶「打搅前辈已有不少时日,龙
某时常不安於心,如今龙某伤势已无大碍,这就想向蒋堂主辞行了。」
蒋驰宗讶道∶「龙大侠何出此言!莫非是敝府招待不周?」
龙步飞摇头说道∶「智儒前辈和蒋堂主的高义,龙某永铭五内,岂敢有此想
法。只是龙某多留一天,对贵堂所可能带来的危机就愈多一分;为大局着想,龙
某还是早一步离开的好。」
蒋驰宗见龙步飞言词坚定,知其去意已定,再挽留也是白费工夫,只得无奈
举杯道∶「龙大侠既然坚持要走,蒋某也不敢多留,就让我敬龙大侠这一杯,祝
你一路顺风。」
龙步飞连忙举杯回敬道∶「堂主客气了,该是龙某多谢堂主这十几天的款待
之恩才是啊。」
两人对视一笑,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乒!」龙步飞松手让酒杯摔到地上碎裂,一张俊脸同时亦变得铁青,沉声
道∶「酒里有毒!」
蒋驰宗哈哈一笑,身子像失去重量般从椅上飘起来,再落在离原来所坐五丈
远的後方。
「没错!这可是我向西域毒宗花了黄金万两才特地求来的『天人五衰』!若
是一般毒药,我也不敢下在酒里面,收不到功效不说,被你提早发现了那可不
来!」
龙步飞雄伟的身躯微微颤抖,额上斗大汗珠涔涔流下,看得出来是正忍受极
大的痛苦,嘶哑着问道∶「为什麽?」
「为什麽?哈哈!问得好啊!」蒋驰宗狞笑道∶「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了每
天提心吊胆和魔门中人周旋的日子!我和你们这些身无长物的江湖人不同,我有
祖先的基业,有族人要养家活口,我需要权力和财富,这些你们自以为是的白道
中人最缺乏的东西!只要把你的人头献给魔门,我就会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蒋驰宗一口气毫不犹豫的把这一长串话说完,就像是这些话早已藏在他的心
中,演练过成千上百次的台词一样。
龙步飞用像是第一次认识蒋驰宗般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没有一丝愤怒或不
甘,反而带着一丝丝的怜悯。
尽管「智儒」孔学之算无遗策,但他仍有一件事无法算到,那就是读书虽然
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性。
蒋驰宗恶狠狠的望着龙步飞道∶「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龙步飞平静的与他对望,一点也不会予人肉在坫上的感觉。
「是谁与你接洽的?」
「是我。」
一身商贾打扮的「血龙」独孤忌从房门缓步走入,此刻的他已经卸掉了脸上
的化妆,一张阴沉的丑脸闪动着异样的绿芒,眼中隐带着出鞘的杀气。
「原来是你?!」
独孤忌负手冷然道∶「当然是我!否则也算不倒你,在『香意城』时被你害
得好惨,如今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局势急转直下,面对绝对的劣境,龙步飞竟仍是夷然不惧,言行如常,无负
当代大侠的风范。
他望着蒋驰宗,淡淡道∶「舍道入魔,无疑与虎谋皮,总有一日你会悔不当
初。」
蒋驰宗脸色丕变,强自「嘿嘿」笑道∶「你都已是快死的人了,还想来挑拨
离间。」
独孤忌沉声道∶「他说得不错。」
蒋驰宗讶道∶「你说什麽┅┅?!」
他还来不及有任何防备,一只赤红的手掌,已悄然无声的印在他的背门。
蒋驰宗的全部防备都集中在眼前坐着的龙步飞身上,「天敌」的名号委实太
响,即使毒宗的剧毒「天人五衰」号称万无一失,仍是不得不防对方那临死前全
力一击的反扑。只是他作梦也没想到,他所预料之中的攻击,不是来自身前的敌
人,而是身後的盟友。
仓促之间,所有真气来不及护身,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化血散手」的结果,
是蒋驰宗狂喷鲜血,滚地撞壁方止。
「为┅┅为什麽┅┅?」
散开的乱发遮住半边面孔,背门衣衫几乎尽碎,最严重的伤势是断裂後插入
心瓣的肋骨,几乎已经肯定绝无生理。但他仍是要知道原因。
独孤忌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供桌上的牲品,毫无一丝同情或怜悯。
「因为我其实已经叛出了『地府』,根本无法提供开给你的优厚条件。」
蒋驰宗的瞳孔闻言立时放大,表情写满惊恐与不信。
「怎┅┅怎麽会┅┅?!」
独孤忌嘴角溢出一丝残酷的笑意,道∶「怪只怪你太过利欲薰心,才会对我
的话深信不疑。不过,至少有一点我没有骗你,那就是龙步飞的人头仍然可以在
『天宫』卖到一个好价钱,只不过你是拿不到了!」
「我跟你拼了!」
绝望、愤怒,被出卖的打击,如今十倍出现在刚刚背叛了龙步飞的蒋驰宗身
上,诚所谓叛人者,人恒叛之。
拼尽馀力的「铁划银钩」,笔尖带着尖锐的气劲划破虚空,即使是沾上肤发
的毫末,也会立刻皮开肉绽,造成永不能复原的伤口。
但这样拼命的一击落在独孤忌眼里却只是垂死的挣扎,冷笑一声,「化血散
手」红影布下的气劲如铁炼横过,隔开了虚空,也决定了生与死的分际。
左掌的化血气劲凝聚成盾挡下了蒋驰宗的「判恶铁笔」,致命的一击,则是
来自右掌的「血鹰掀翅」!
只听蒋驰宗一声厉嘶,整个身子被独孤忌的手刀硬生生腰斩,一分为二!蒋
驰宗的上半身滚至龙步飞脚边,瞪大的双目有着太大的不甘、悲愤、和愧疚。
龙步飞双目流露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独孤忌狞笑着用舌舔去手指上的血液,对他道∶「不必为他悲伤,因为下一
个就是你了。」
龙步飞道∶「你就这麽有把握杀我?」
独孤忌冷笑道∶「不必强做镇定了,西域毒宗的『天人五衰』号称天下奇毒
之最,就连『阎皇』君门主都未必有把握逼得出,何况是你。」
龙步飞沉声问道∶「这就是你先杀蒋堂主的原因?因为你断定我已无反抗能
力。」
独孤忌得意笑道∶「一切都在我计算之内,现在你可以放心去死了!」
「你既然这麽会算,有没有把我的出现也算在里面呢?」
随着话语声,一人自屋梁上跳下,落在书房的中央,让房内的两名高手都为
之同时震惊。
一名带着邪气微笑的俊秀少年,丝毫无惧於独孤忌身上的杀气站在他面前,
还有意无意的阻隔了後者将对龙步飞发动的攻势。
独孤忌眼中闪动着必杀的残酷光芒,冷哼道∶「小子,你是何人?」
俊秀少年对他咧嘴一笑,柔声道∶「我姓君,名天邪。」
第十七章君临天下
君天邪回头对龙步飞笑道∶「龙大侠请放心,『破狱』绝不容魔门的卑鄙小
人伤害您一根手指。」
独孤忌目中杀机一闪即逝,「嘿嘿」沉声笑道∶「原来是『破狱』的人,怪
不得这麽有本事,能够瞒住所有人的耳目神鬼不觉的潜到这里,可惜却要英年早
逝。」
君天邪不悦的道∶「我和龙大侠讲话,几时轮到你插嘴?」
独孤忌闻言一阵错愕,他自成名以来,从未有人敢这麽对他说话,君天邪是
破天荒的第一人,只是他沉府极深,表面上不露半点怒意,但已更坚定了他必杀
对方之心。
龙步飞忽然道∶「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龙某自信还能应付眼下
的危机,小兄弟不必为龙某犯上这个险。」
原来他和独孤忌一样,无法看穿君天邪隐藏在「邪道涅」下的真正功力,
虽然隐迹匿形的功夫深不可测,但真正打起来未必是人家一招之敌。龙步飞不愿
意看君天邪为救他而白白送死,故出言警示。
君天邪心道∶「这龙步飞倒是真的好心,不是那种空有欺世盗名的大侠。」
表面上当然装得「义无反顾」的道∶「龙大侠是正道的希望所在,亦是我从
小最崇拜的人,今天就算我拼掉性命不要,也要护住龙大侠安危。」
龙步飞摇头道∶「君兄弟,你听我说┅┅」
君天邪哈哈一笑,掷地有声的道∶「龙大侠,不用说了,我已决定与你同生
共死,你再阻止就是看不起我!」
龙步飞果然被君天邪那骗死人不偿命的演技动容,只觉胸中一股热血上涌,
忍不住道∶「好!龙某若再多说就显得矫情了,君兄弟,今日无论生死,龙某是
认定了你这个兄弟啦!」
这一番话让君天邪听得「邪心大悦」,他肯主动出面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拉拢
「天敌」龙步飞这个大靠山,知恩不望报可从来就不是他的性格。
独孤忌冷冷道∶「你们到地狱去结拜作兄弟吧!」
忽然一掌带着腥臭的劲风打向君天邪,为免夜长梦多,他已决定速战速决。
君天邪咋舌道∶「哗!动手也不打一声招呼,太阴险了吧!」
要接下独孤忌这一招「化血邪手」就只有硬拼一途,到时将是力强者胜的局
面,也是君天邪最不愿意采用等而下之的笨方法;若是侧身避开,在他身後的龙
步飞将成代罪羔羊,这一掌同时考验他的武功和人性,正是魔门中人才想得到的
法子。
君天邪在心中暗笑道∶「这点鬼优俩,也来在你家小祖宗面前班门弄斧。」
装作笨手笨脚的一拳击出,不带半点劲风的力道更让独孤忌肯定了对方不会
武功的事实,杀意更盛下掌上血光盎然,打算一击便要了这可恶小子的性命。
拳掌将触未触之际,君天邪忽然改变攻势,从紧握的拳眼中弹出一根食指,
点中独孤忌掌心。
「波!」独孤忌只觉得一道高度集中的气束,视「化血邪手」的腐蚀性气壁
如无物的,沿着手臂经脉高速钻入自己体内,到了檀中大穴忽然自行爆开,散出
无数如烟花般无法捉摸却又尖锐阴韧的「气箭」,在奇经百脉内冲荡不已,摧心
断肠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放声哀嚎,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龙步飞被君天邪的身体遮住视线,无法看清两人的招式变化,只是见恶名昭
彰的魔门「地府」八兽之首,堂堂「血龙」独孤忌竟然在一招内便折在一个无名
小子的手中,不由大为吃惊,也重新燃起对生存的希望。
其实论真实本领,君天邪也未必就胜过独孤忌多少,只是他的「邪道涅」
在先天上就是後者魔功的克星,而独孤忌又太过轻敌,才会被君天邪以点破面的
「涅禅指」突袭成功。
只是这种手法可一而不可再,独孤忌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邪道高手,身居劣势
仍可强忍痛楚,咬牙迅速收回血淋淋的右掌,左腿从彷佛不可知的时空踢来,如
疾雷刹电般带着碎骨裂石的劲道,要逼君天邪先自救而不能继续攻击。
君天邪微微一笑,独孤忌的所有招式就像一张摊开的地图般供他浏览,後着
变化钜细靡遗,没有一个细节能逃过他的法眼,就像是一个君王般操控臣下的生
死。最可怕的是他并非有意而为,而是自然而然就达到了这个境界,正是他体内
另一个人格「玉天邪」针对魔门武功所创出来的心法--君临天下!
问题是他现在并没有变成「玉天邪」,为什麽能够使用对方的武学心法了?
君天邪左掌画出一个小圆圈,像宇宙般充满循环不绝而又生机盎然的神秘味
道,却让独孤忌觉得这一脚若去势不改,定会与前者的圆环碰个正着,而圈内蕴
满某种深不可知的危险气味,使他不肯以身蹈险,闷哼一声,收脚变招。
如果他知道了圆圈只是君天邪模拟「君临天下」的心法而制造出来的虚拟力
场,其实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定会懊恼後悔不已。但君天邪却不愁对方不
上当,因为不论是「邪道涅」或「君临天下」,在先天的本质上都远远超过独
孤忌所修练的魔功,如今只是「量」的份上不如人,但在「质」方面要唬住对方
却是绰绰有馀。
这期中的道理玄之又玄,换成敌人不是魔门中的高手,「君临天下」以先天
克制後天的特性也就毫无用武之地。龙步飞并未修练魔门功法,因此即使眼光极
高,也无法看出独孤忌屡落下风的真正原因。
君天邪亦是抱定速战速决的心意,以免被龙步飞看破他武功的内里玄机,右
手「大悲佛掌」发出一道如墙如堵的气劲,左手的「涅禅指」则是似攻非攻的
竖在自己胸前,配合刚刚突袭得手的记忆犹新,给予独孤忌最大的心理威胁。
独孤忌从未碰过像君天邪这样的对手,一招未发,已处处受缚,敌人就像是
预先知道他的每一个後着变化,他就像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一样,身不由已。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觉浮现心头,独孤忌终於忍不住地喝道∶「你到底是
谁?!」
君天邪笑道∶「真健忘,不是告诉过你我叫君天邪了吗?」
气墙由发改收,将独孤忌的真气牢牢吸纳,让他欲退不能,而左手的一指则
化为闪电般的精芒,刺入对手的「气海穴」。
「噗!」
独孤忌一身强横的魔功随罩门被破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逐渐的烟消云散,
散功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让他的脸上出现诡异的扭曲,瞪大的双目满是血丝,望
着君天邪的眼神尽是不甘道∶「你┅┅你是┅┅阎┅┅」
君天邪笑道∶「对啦!我就是阎罗王派来带你下地狱的使者,下辈子记得不
要再投身魔门,跟人为非作歹了。再见啦!後会无期。」
暗运「涅禅指」,逼气震断独孤忌心脉,让後者的遗言全给逼在喉间,只
能留到地狱去说了。
这是君天邪第一次融合自己的「邪道涅」与另一个人格的「君临天下」,
两种截然不同但在本质上却极为相似的武功,打败魔门中的成名高手,其所代表
的意义远大於表面上的胜负,在日後成为不世高手的途径上,踏出了无比重要的
一步。
独孤忌的尸体「碰」的一声倒在地板上,君天邪摇头叹道∶「你我虽无冤无
仇,但谁叫你要加害我最尊敬的龙大侠,逼得我不得不动手杀你。」
他倒是不放弃任何搏取对方好感的机会。
龙步飞道∶「君兄弟,你练的是什麽武功?能够打倒七兽之首的独孤忌,在
『破狱』组织内有你这样的高手,正道复兴有望矣。」
君天邪对龙步飞难为情的笑道∶「龙大侠,别挖苦我了,我这点三角猫的功
夫,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能打倒他纯粹是运气好而已。」
龙步飞笑道∶「能打倒独孤忌的武功是三脚猫功夫,你说这话不是要把魔门
内的一票高手气死?嗯┅┅你刚刚所用的招式,我只认得出来是南派少林的『大
悲佛掌』,最後点中独孤忌的那一指像是魔门中的『蕴星邪指』,又像是融合了
『禅意门』的『拈花燃灯』,还加上了非常独特的创意在里面,发前人之未见,
也让我见识到了一个新的武学天地。」
君天邪听得直冒冷汗,他本以为自己的武功独树一格,天下间根本没有人能
看出他用的来路,谁知道龙步飞只是看过一遍,便能道破十之七、八,这份眼力
和修为,放眼天下只怕也不出三人。
龙步飞忽然朝他正色道∶「君兄弟,我当你是兄弟才这样说,你的武功虽然
极为独到,是愚兄生平所仅见,但却杂而不纯、博而不专,本质上更有一小部份
已入了魔道,愚兄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武功,但魔门心法一向讲求损人利己,虽
暴进亦易惹风险,为你自己着想,这类功夫还是少练为妙。」
君天邪唯唯诺是,倒是心中真的对这「天敌」大侠起了几分敬意,不过那是
纯粹只对後者的眼光修为,至於龙步飞的谆谆教诲,他只有听没有进。
龙步飞忽然剑眉一皱,像是想到什麽的道∶「怎地里面闹成这样,堂里面的
弟子竟然没有一个过来看看究竟的?」
君天邪笑道∶「蒋驰宗要谋害龙大侠,这麽离经叛道的事情,怎麽可以让『
中书府』的那些书呆子知道?『文武堂』的弟子早已被他预先支开,若非如此,
我也不可能这麽轻易潜进来。」
龙步飞点头道∶「原来如此┅┅」转头望见蒋驰宗被腰斩的尸体,不忍之心
再起。
「蒋堂主一世英明,到老来却是晚节不保,还落得这麽悲惨的收场┅┅唉!
贪心一字,实是害人不浅。」
君天邪心道你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情在那悲天悯人。
话说出来的又和心理所想的是另一回事。
「龙大侠,你中的毒┅┅不要紧吗?」
龙步飞微笑道∶「君兄弟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还来学人叫大侠就太见
外了,叫一声『大哥』也就可以了。这毒宗的毒果然厉害,我已用尽全部功力,
亦只能将其勉强镇压下来,却无法将其逼出。」
君天邪心道∶这可是你要我叫的,凡是被我认作「兄弟」的人都是一辈子为
我卖命的命,而且不容当事者後悔。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脸道∶「那可不妙了,
我又不会解毒,这该怎麽办才好?」
龙步飞不想君天邪为他「担心」,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君兄
弟放心,这什麽『天人五衰』虽然厉害,倒也不至於就要了愚兄的性命,反正现
在没有立刻毒发的忧患,我们可以慢慢再找解毒的方法。」
君天邪「忽然」击掌叫道∶「有了!我想到有一人,可以解去大哥你身上的
奇毒了!」
龙步飞表面上虽装得轻松,其实对如何化解体内的奇毒,实在是一点把握也
没有,可见毒宗用毒之术被誉为天下无双,并非空穴来风。
见君天邪说有人能解去「天人五衰」,而且还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忍不住
问道∶「君兄弟说的人是谁?」
君天邪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却相信他一定能解去大哥所中的
怪毒。」
这番话说了等於没说,不过龙步飞倒是不忍拂逆君天邪的一番「好意」,反
正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也没损失。
「你说的那人,住在什麽地方?」
「不入树海。」
************
「当!当!当!」
三更的锣声刚刚敲过,「剑楼」的主楼七层白玉楼仍静静矗立在黑色的夜幕
中,像是天地间一支恒久的剑。
一切都一如往常,平静的气氛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战火的残酷。
只是静水底下,往往隐藏着最险恶的暗流。
「有什麽异常吗?」
「没有,平静得很呢。」
两名地牢内的「剑楼」弟子刚刚交换过守卫的心得,却作梦也没想到,这竟
会成为他们一生之中,最後的遗言。
只露出布罩内两点精光四射的眼睛,周围有着不少风霜刻划的皱纹,身形却
像年轻人一样的健壮灵活,标准的黑衣夜行人打扮,奇怪的不速之客,就这麽出
现在他们面前。
「你、你是谁?」
回答他们的,只是两道炙热如焚的火劲。
「死!」
两名弟子的武功并非弱者,都是「剑楼」第三层中级的好手,只可惜他们今
晚面对的,却是一个不逊於他们楼主「剑圣」封虚凌的催命死神。
雷霆万钧的火劲骤袭,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两人,两名弟子连拔剑也都来不
及,已被火劲击中,哀嚎声中被轰入壁中,阵阵烧焦的尸臭味,飘荡在原本空气
就不好的地牢中。
黑衣人杀了两名弟子後,身形毫不逗留,很快地便找到了此行的目标,停在
丁神照的牢门前。
「离铁栏远一点!」
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沙哑嗓音,黑衣人蓦地出手,至刚至阳的掌劲到处,手
臂粗的栅栏竟被一扫而断,透露来人的深厚功力。
「你是谁?」
从头到尾只是漠然注视状况发展的丁神照,直到人家已经找上门来,才不得
不打破沉默。
黑衣人站在断掉的铁栏前,冷冷的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只要管你想不想
离开这里?」
丁神照望着黑衣人半晌不发一语,忽然道∶「你身上的气味让我想起了一个
人,但是身材却完全不一样。」
黑衣人闻言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道∶「不要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份上,你只
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够了。外面的守卫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情况,想走的话只
有现在。」
丁神照道∶「我的兵器还在他们手上。」
黑衣人像是早知丁神照会这麽说,迅速道∶「这也正是我要救你的原因,因
为你和你的刀剑之间已经建立了一定的心灵联系,只有你,才可以找到它们在哪
里。」
丁神照倏然站起。
「你怎麽知道?我从未向人提过此事!」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废话少说!你到底跟不跟我
走?」
丁神照犹豫片刻,终是举步走出牢房。
黑衣人沙哑的笑道∶「果然聪明,这可是你离开此地的唯一希望。」
忽然出掌拍向丁神照,後者武功尽失,根本避不开这快捷无比的一掌,应招
身子一震,却未有半分受伤痛苦的样子,反而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向对方道∶
「多谢。」
黑衣人对丁神照这份养气镇定的功夫也私下佩服,尤其後者还是如此年少,
更是难得。
「小子,你怎麽肯定我这一掌不会伤你?」
原来黑衣人刚才一掌,是替丁神照解去被封的穴道,让原本的真气可以再次
运行无阻。
「你刚刚那一掌,没有杀气。」
黑衣人闻言,眼神闪过一丝深沉的阴鸷,又转瞬不见,转身领路道∶「跟我
来。」
丁神照一语不发的跟在黑衣人身後,奔出了地牢,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
他真正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
「现在要看你的了。」黑衣人沉声道。
丁神照长长的吸了一口夜风的清凉空气,双目神光炯炯,心神藉着某种密不
可测的力量延伸出去,与远离他身体的一部份取得只能意会的联系。
「这边!」
丁神照忽然朝着左手边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身形在树影花丛、檐前廊下如
鬼魅一般的穿梭着,动作之熟练好像在逛自家的後院一样,让跟在他身後的黑衣
人也为之惊异不已。
身为七派之一的「剑楼」守卫绝对不弱,只是在丁神照如野兽般的直觉和灵
敏的动作,以及黑衣人高深的功力及耳目,相辅相乘之下,竟然半名弟子也没被
惊动,顺利的让他们闯进了目的地。
「原来是藏在顶楼的『天阁』,果然是个好地方。」
丁神照不懂黑衣人所言的「天阁」何指,他只是以难掩兴奋的眼神,注视着
小楼内如今一望可见、挂在墙上,那应该是属於他的一对刀剑。
--结草、衔环。
自古便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说,这话用来形容丁神照此刻重见自己
刀剑的心境,实是再贴切不过。
四壁门窗只是虚掩,亦不见半名巡逻的弟子,比对起其他楼层的戒备深严,
这「剑楼」的最高一层只能用「毫不设防」一词去形容,虽然久练的江湖经历告
诉自己其中必然有诈,但在反覆以灵觉测试过楼里的情况,得出和丁神照一样的
结论,到最後黑衣人只有运起全身功力戒备,两人一起闯入这近百年来未曾有外
人进入过的「天阁」禁地。
一踏进小楼之内,一老一少的四只眼睛同时凝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事实。
一名形貌俊雅的中年儒衫文士,盘膝静坐在房内的中央,在他背後斜插着一
把雅致秀丽的长剑,鲜红的剑穗迎风飘扬,一种与自然共存,却像崇山伟岭般让
人生起膜拜冲动的悸动,在中年文士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
「两位深夜闯入我『剑楼』禁地,不知意欲为何?」
中年文士的说话柔和好听,像春风一样拂平人心,但他的人和他的剑,却是
让人不能轻忽,此人显然一直都在楼阁内,但以丁神照的直觉和黑衣人的功力,
竟也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以致送上门来让人家逮个正着。
能拥有如此修为者,放眼全「剑楼」只有一人,就连「剑侯」楼雪衣也有所
不及。
丁神照望着中年文士,一字字问道∶「『剑圣』封虚凌?」
第十八章君子圣剑
中年文士对着丁神照淡雅一笑,道∶「你就是雪衣带回来的丁神照了吧,果
然是英雄出少年。」
又对着黑衣人道∶「龟大师既是本楼贵宾,又何必要遮遮掩掩,学那梁上君
子的行止?」
丁神照闻言一惊,黑衣人竟是龟大师?!那麽自己的感应果然不错,可是为
什麽身材嗓音却全然不同?
黑衣人乾笑一声,全身骨骼忽然「啪啦」一阵作响,竟由原本的七尺身材,
逐渐萎缩为五尺不到的枯瘦乾瘪,摘下自己面罩,不正是龟大师是谁?
「封楼主果然厉害,老夫已用上『脱胎换骨』之术改变体型和声音,却还是
瞒不过你。」
封虚凌淡淡道∶「『剑楼』虽非是什麽戒备深严之地,倒也不至於让外人进
出视如无物,能够不惊动本楼的弟子,劫牢救人还打算闯入『天阁』夺物,恐怕
也只有这几天住下来,把本楼上下布防早已摸个透彻的大师才有此资格功力,所
以我第一个便猜到是你。」
龟大师一张老脸变了又变。
「原来你早就在注意我了!」
封虚凌道∶「是雪衣提醒我要特别留意,大师身份尊重,如非必要,敝楼也
不愿与大师为难。」
龟大师嘿嘿冷笑道∶「好一个楼雪衣!看来老夫倒是太小看了这小白脸,枉
老夫纵横江湖半生,竟会栽在你师徒俩的手上。嘿嘿!哈哈!」
他的笑意殊无半分欢愉之意,反而是充满森寒杀机,封虚凌知道老人性情古
怪孤僻,一言不合便是翻脸动手之局,连忙提气戒备,青衫儒袍无风自扬,有如
画中剑仙。
两大高手全神戒备,彼此都在提防对方突起发难,紧绷的气氛充斥在房内四
周,就在剑拔弩张之时,丁神照踏前一步道∶「还我的武器来。」
他这句话就像在滚水的炉子中投下了一颗石头,剑气、内力被突如其来的第
三者引发冲击,只听到「波!」的一声,跟着便是龟大师、封虚凌的上半身俱都
一晃,然後就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好功夫。」
「彼此彼此。」
互替对手的功力赞许过之後,封虚凌转头望向丁神照。
「大师是雪衣请回来的贵宾,如非必要,我也不想与大师干戈相见,我有另
一提议,不知大师是否愿意采用?」
刚才一招虽然是隔空过劲,却已试出彼此的功力都不在对方之下,真要打起
来,龟大师也无必胜把握,何况这里还是「剑楼」的地盘,天时地利不利於己。
他转念一想,已有计较,冷哼道∶「说来听听。」
封虚凌指着丁神照道∶「大师费尽苦心,无非也是为了替这位丁兄弟取回兵
器,解铃还需系铃人,就让他和我过上一场,十招之内,我不还手,若是这位丁
兄弟能伤得了我一片衣角,『剑楼』上下就不再留难大师和丁兄,任两位自由离
去。」
丁神照还未答应,龟大师已抢着反对道∶「谁不知道你的『君子圣剑』号称
天下第一守式,就算『阎皇』君逆天亲至,只怕也无在十招之内伤你的把握,想
用这假便宜来欺骗後辈,老夫可不同意!」
封虚凌哑然失笑道∶「大师说得也是,不然这样吧,我再加上一个条件,十
招之内,若这位丁兄弟能伤或迫退我移动半步,封某便奉送两位离开本楼,这样
可好?」
龟大师还要讨价还价,丁神照已先他一步答道∶「一言为定。」
龟大师为之气结,怪眼揪向丁神照,後者只是淡淡的道∶「这是我,自己的
事;由我自己,解决。」
封虚凌目中露出赞许的神光,欣然道∶「少年人有此志气,实属难得,壁上
刀剑便暂归故主,只要你能在十招之内逼封某移动半步,它们便可任你带走。」
丁神照走至挂着结草衔环的壁前,伫立片刻,道∶「我相信你说的话。」
龟大师乾笑道∶「当然,『剑圣』说的话,一诺千金啊。」
封虚凌失笑摇头道∶「大师不必拿话挤褪我,封某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铮!」丁神照抽出刀剑,转身面对封虚凌∶「请赐教。」
丁神照刀剑在手,立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充满着野豹般的爆发
力,但给人的感觉却像岩石一般坚定,动与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与美,在他身上
却是有如天成的平衡。
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心感像流水般流过丁神照心头,失去的自信和力量再度满
溢於体内,只要有这对刀剑在手,他就有信心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
封虚凌亦感受到丁神照气质的改变,双目微露讶色,颔首道∶「好!年纪轻
轻已有此功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方大家!可惜┅┅」
他言下之意不言而明,是认为丁神照今日无法战胜,终究要被关回地牢,终
其一生都要在黑暗的囚室中度过,空有一身剑术也无用武之地。
丁神照却不受言语所动,面对成名较他更早二十多年的剑道名宿,在气势上
一点也没有屈居下风,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初生之犊不畏虎,而是来自於对本身
实力的自信。
封虚凌脸上二度出现讶异神色,一直盘坐的身子终於缓缓站起,抽出背上长
剑道∶「好!英雄出少年,我若再坐着与你过招,那就是太小觑你了。」左手随
意捏了一个剑诀,右手长剑下沉,斜指向地,整个人的气质忽生变化有如仙圣,
浑然天成,天地人融为一体。那种超凡脱俗的「存在感」,不是亲临现场目睹,
怎样都难以说得明白。
丁神照首当其冲,生出天地万物全都消失,只剩下他和封虚凌两人对持的奇
异感觉。当然龟大师他们不是真的「消失」,而是他被封虚凌无懈可击的气势所
压倒,精神落入下风的证明。
龟大师暗呼不妙,他早知「剑圣」的剑道修为非比寻常,却仍未料到高明若
此,即使换成自己,千招之内也无取胜伤敌的信心,何况是经验内力远远不如的
丁神照,这一仗看来胜算渺茫。
丁神照深吸一口气,两手紧紧握住刀把剑柄,从中寻找必胜的信心,忽然大
喝一声,主动出击。
「结草剑」先在剑锋前端亮起一点精芒,跟着爆开如百花齐放的灿烂剑影,
凝成一颗流星往封虚凌的方向击去。
封虚凌身子不动,纯以「君子圣剑」中的「守正不阿」心法,感应丁神照的
剑势变化,忽然出手一剑劈在空处,局面立生变化。
封虚凌一剑扫出时,丁神照的力气忽然像长了翅膀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浑
身虚虚荡荡毫不着力,感觉难过之极。更难堪的是他手中长剑竟然不受控制的往
对方劈中的虚空处刺去,而且一刺就停不了手,原本是精心杰作的攻招成了可笑
的独脚戏。
龟大师在一旁看了哼道∶「风行草偃!」
君子之教化,如风行草偃,应用在「君子圣剑」上,便成了一招能操控敌人
走向的高明剑招。
丁神照首招失利,却并不因此而气馁,左手衔环补上一记老老实实的横刀扫
击,虽无任何变化,却自生一股横扫千军、血战沙场的惨烈气味。
封虚凌淡淡道∶「第二招。」
封虚凌再把剑招做出变化,平淡无奇的一剑封在空处,看似毫无用途,却给
丁神照一种无论刀势如何强横变化,也会给这一剑封个正着的颓丧感觉,劈出的
一刀再使不下去。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困局,丁神照忽然沉喝一声,手中刀剑交叉成十字形,透
过刀剑交锋处发出一道螺旋状的锋锐气劲,破空攻向封虚凌。
丁神照这一招神来之笔,立使封虚凌无法再透过气劲感应他下一招的虚实,
旋卷而来的气劲在边缘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随便被扫中便是皮开肉绽之灾。
封虚凌双目神光暴起,忽然举剑重重劈下,像分海般把丁神照攻来的气劲破
开两半,剑身上发出的真气更把丁神照牢牢吸住,让他欲退不得,变成往剑锋撞
来。
丁神照半空中身子一扭,「结草剑」化为一道闪电也似的精芒,不偏不倚的
点中封虚凌长剑剑锋,发出「丁!」的一声脆响。
虽然仍是徒劳无功,至少已是丁神照第一次和「剑圣」的剑锋正面相对,而
非处於完全被动的劣势。
「星雨剑离!」
丁神照轻叱一声,手中剑如分裂成百多道剑影,以惊涛裂岸之势向封虚凌压
下,就像虚空之中忽然出现无数星点,虚虚实实,真假难分。
封虚凌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长剑似直似弯的循一道弧线封去,像在虚空中烙
下一道无可逾越的分际线,浑然天成,全无破绽。
丁神照骇然发现到封虚凌的剑身上竟升起一股强大的吸摄力,有如磁铁般扯
引着自己的剑势落在空处,使得他为避免出丑已豁尽全力,馀招再无使下去的可
能。
如此剑法,确是骇人听闻。
封虚凌微笑道∶「十招已过一半,丁兄请努力了。」
丁神照冷哼一声,忽然把一对刀剑抛向半空,再交叉握住,变成右刀左剑,
同时挥扫出像是狂草疾书、乍看杂乱无章却又气势磅礴、深具某种神秘美态的线
条,纵横交错,围杀封虚凌!
封虚凌本是要激得丁神照沉不住气而向他贸然抢攻,不过连他也没想到後者
会使出这麽精妙的招式出来,这少年身上就像是有用不完的斗志一样。
不由对眼前这倔强的少年起了爱才之心。
可惜他身为一派之主,一举一动无法单纯以个人的感情为依归,暗叹一声,
长剑挽起一个剑花,「君子圣剑」的「先天下忧」,一道千锤百炼的精纯剑气在
虚空中如开天辟地的出现,简单而直接的一封,却硬是让丁神照的刀剑无法逾越
雷池半步。
第六招了。
丁神照的眼神仍无半点气馁,像是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落败一样,满天精光收
去,变回真身的衔环一刀劈来。
封虚凌微微一笑,长剑收回自己胸前,似攻非攻,可是丁神照却清楚感应到
在他劈中对方的前一刻,封虚凌的长剑定可後发先至的刺中自己脉门,那种感觉
全无道理可言,但对纯以直觉作战的丁神照,便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
丁神照不知道这是「君子圣剑」的另外一式「後天下乐」,化被动为主动,
更连敌人的感觉也能操控,才会让他生出如此错觉。
事实上打他接受十招之限的时候,便落入了封虚凌精心安排的棋局,一般人
为了满足胜利的条件,无不在这十招内竭尽所能、全力抢攻。只是封虚凌的「君
子圣剑」却以柔和绵韧的耐力见长,对手有了急胜之心,便落於下乘,说什麽也
不可能胜过「天下第一守剑」。
丁神照第七招再使不下去,忽然同时弃掉刀剑,无人掌控的结草衔环却自行
旋转起来,发出破空的锐利声响,刀芒剑气更随着自旋的力道而不住增强,他本
人却欺身而上,剑指刀掌,向封虚凌发动交手以来最猛烈的攻势。
「刀行剑旋!」
这已是丁神照压箱底的绝招,不成功便成仁。
刹那间,封虚凌彷佛同时面对刀、剑,以及丁神照三大高手同时向他攻来,
除了铺天盖地的剑影刀幕之外,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看不见。
这一招让封虚凌终於动容,要破这一招,他已不能单凭「守正不阿」的心法
来应付,忽地一声清啸,有如九天龙吟,然後是一道水银也似的剑光冲天而起。
龟大师讶道∶「天行剑诀?!」
封虚凌朗声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撑天巨柱的剑芒忽然炸裂开来,数不清的耀眼光华迎向了丁神照的刀、剑、
人,刹那间响起密集连大年夜燃放鞭炮也比不上的兵器撞击声,但是封虚凌累积
三十年的深厚功力却是远胜过後者,「刀行剑旋」的绝招被破,丁神照的身上也
添出无数剑伤。
龟大师的一双拳头已因心情激动而紧握,只剩两招,就是他俩今晚能否走出
「剑楼」的关键,但照目前的状况看来,胜算实在极为渺茫。
光华散去,一道浑身浴血的影子冲向封虚凌,伤重至此,丁神照竟仍未放弃
取胜的希望!
封虚凌目中闪过一丝不忍,以剑背横前一封,沉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
没柴烧,你何苦做这困兽之斗?」
丁神照没有答话,双掌齐出拍在剑身上,立被剑上蕴藏的锋锐剑气割得掌心
并裂,几可见骨,他却浑若未觉,借力凌空翻身来到封虚凌身後,跟着竟一头往
对方背部撞去。
封虚凌没料到对方会出到根本是街头打架的招数,他却不知道丁神照出身荒
野,自小便在大自然中练剑,对他来说用什麽样的招式根本无关紧要,只要能够
打败敌人就好了。
两造距离极近,封虚凌此时已来不及回剑自救,本来只要他稍运护体罡气,
谅此际的丁神照就算撞上了也无伤他之力,但以他一派之主的身份,又怎麽能被
一个後生小辈以头撞个正着?
封虚凌暗叹一声,侧身避开了丁神照这一撞,伤重之下,後者已无馀力控制
身形,刹不住脚步的冲前了几尺,更双脚一软,几乎就此坐倒,全靠一股过人的
毅力支撑,才没有当场出丑。
但他毕竟是在最後一招上逼得封虚凌移动了脚步。
封虚凌还剑入鞘,容色平霁,就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你们走吧。」
龟大师嘿嘿笑道∶「封楼主果然是信人,老夫佩服。」
封虚凌别有深意的望着丁神照,语重心长的道∶「丁兄弟年纪轻轻,却是一
名精刀通剑的奇才,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派宗师,如果能心存善念,则为武林
之福,否则┅┅」
「否则」什麽的,却没有继续下去,似乎是尽在不言中。
丁神照漠然道∶「如果我的朋友有什麽万一,我还会回来找你们报仇。」
封虚凌一楞道∶「你的朋友?」
龟大师抢着道∶「是那姓君的鬼灵精吗?那小子怎麽看都不像是短命之相,
会遇上什麽困难吗?」
丁神照摇头不语,脸上却露出融合担忧与悲愤的表情,上唇抵着下唇,虽然
一语未发,但关心知情已是溢於言表。
封虚凌看在眼底,心中暗叹,知道这一次纵虎归山,日後势会为「剑楼」带
来无穷的後患,但他话已出口,便无收回的可能。
「剑圣」封虚凌毕竟不是一个背信之人。
只有希望丁神照能好自为之了。
************
「环状山脉」是中原最大的山脉群,包况神州第一大江「多恼江」、以及第
一高峰「圣母峰」都是发源於此。
「环状山脉」,顾名思义是一座座的高山成环形围绕,环形的中心,便是让
人闻知色变的「不入树海」。树海的范围之大,到了根本无法估算的地步,更有
一流传已久的说法,就是这座树海的面积与范围,天天都在改变之中,说不定原
本是与树海无关的一座普通森林,也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连接地狱之门的迷宫入
口。不知有多少冤魂,就是因为这样葬身在树海的缥缈神秘下。
「不是你找到不入树海,而是不入树海找到了你。」
五百年前,写下「寰宇搜奇 」的那位异人,以亲身体验後对「不入树海」
所下的最後两句注解,堪称最贴切的诠释。
************
「你还好吧?大哥。」
「还可以,撑得过去的。」
这样的一段对话并不能算是真诚,但各自代表的意义却大有不同。从「清风
城」到「不入树海」的这一段路上,龙步飞的脸色可以说是愈来愈差,时常走走
停停,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歇息,光看他现在虚弱不已的身体,实在很难跟正道第
一的「天敌」大侠形象联想在一块。
到最後,君天邪只得以一两银子的代价买了一辆板车,将龙步飞放在上面,
因为不能让外人知道泄漏了机密,所以他只得自己充当起拉车的苦力,充分体会
到什麽是「作茧自缚」的滋味。
唯一可堪欣慰的,是这一路上,他对龙步飞的称呼从一开始的「龙大侠」,
变成「龙大哥」,最後升级到「大哥」,有了「天敌」龙步飞这义兄当靠山,相
形之下,失去丁神照这「兄弟」也就变得较无关紧要了。
当然前提是龙步飞能治好他身上中的「天人五衰」。
想到龙步飞身上的「天人五衰」,一向自认几近於无所不能的君天邪也只有
在心底摇头叹气的份,西域毒宗是连势力鼎盛的魔门也没几个人惹得起的难缠人
物,他所自创的几种绝毒,更是让人闻风丧胆,「天人五衰」便是其中最毒的一
种。
「天」是指天神,佛教的教义讲求「诸行无常」,认为世间万物无常理、无
常法、亦无常在,所以天人的地位亦非至高无上,仍有寿命终了的一天,正所谓
「荣华枯盛,尽归虚空」。
传说中,天神临死之前有五种徵状∶衣裳垢腻、头上花萎、身体臭秽、腋下
汗出、不乐本座,就是所谓的「天人五衰」。
西域毒宗用「天人五衰」作为他研发出来的奇毒命名,就是意味着只要中了
这种毒,即使修为高到天人之境也难逃一死。
龙步飞能把毒性压下这麽久而不发作,修为在同辈之间已是傲视群伦,但也
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一旦内力不足以抑压毒性,仍是难逃一死,也由此可知「天
人五衰」的利害。
既使是以龙步飞的见多识广,也想不出来这世上除了毒宗本人之外,还有谁
能解去他身上的奇毒?但见君天邪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又不忍拂他心意,至於
自己的生死,反倒没多大放在心上。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
车轮碾过树海内被落叶铺盖的泥地,深处蕴藏着不知盘根错结了几百年的树
根,举目所及全是一望无际的树林,任何可以辨识方位的法子,在这绵延无际的
树海里皆起不了半分作用,就连修为盖世的「阎皇」君逆天,也不会轻率踏入这
「不入树海」。
君天邪带着中毒只剩半条人命的龙步飞,长途跋涉的来到这旧游之地,到底
是为了什麽?
观看龙步飞现在的情形,衣裳因风尘仆仆而显得垢腻那是不用说了,原本乌
黑茂密的头发竟在短短的时间内掉落了不少,脸上的汗擦了又湿,一身异味更是
连一个月没洗澡的臭叫化子也比不上,躺在板车上的他,已是与一具腐烂的尸体
差不了多少。
君天邪看在眼里,心底暗叫不妙,「天人五衰」的五种徵状已五现其四,这
证明龙步飞的内力已经快要无法压住毒性,一旦等「不乐本座」的情形也出现在
後者身上,他这认来不到一个星期的「义兄」便必死无疑,之前所有的努力也成
镜花泡影。
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人」身上。
君天邪把板车拉至树海中心,喂了龙步飞几口水喝,跟着便静静的坐下来,
似在等待些什麽?
等什麽呢?
忽然君天邪眼前的树林,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力量给迫开,跟着是一个全
身缠满藤蔓树枝的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怪人,不就是当日将「结草剑」和「衔环刀」送给丁神照的那个异人?
难道他就是君天邪所要找的人?他可以解去龙步飞身中的「天人五衰」吗?
君天邪从怪人一出现便摆出一副无比恭敬的表情,躬身下拜道∶「前辈,我
们又见面了。」
怪人先是望了板车上难掩惊讶表情的龙步飞一眼,才不满的哼道∶「你又回
来干什麽?树海可不是观光的地方!」
君天邪叹道∶「我也不想,可惜我那好兄弟被人捉了,我又没有能力救他,
只好回来这里求您老人家了。」
怪人闻言一震,跟着双目大放异采。
「你说什麽?!」
第十九章九大奇人
「你说什麽?给我再说一遍!」
语音并未特别扬高,也不见得有什麽惊人的魄力,可是听了这句话後的君天
邪,胸口竟是「砰!」的猛然一跳,就像是被人用木桩狠狠地撞了一下,疼痛难
当。就更别提是中毒後功力大减的龙步飞了,差点没当场晕死过去。
君天邪咬牙苦忍,心底把怪人的十八代祖宗都操翻了天,可表面上还是装出
一副恭敬的笑脸道∶「我说,我和丁兄弟遇上了敌人,一番力战之後仍然不敌,
我被打下了『天帘瀑』,丁兄弟则被对方捉了起来。」
怪人胸膛一阵起伏,显示心情处於激动的边缘,好一阵才平复下来,望着君
天邪的视线冷得像两根冰锥一样。
「以你的机智和武功,岂会保不住他,莫非┅┅是你临阵脱逃?」
他话愈说愈冷,四周的空间就像被抽离到另一个大雪纷飞的世界一样,极寒
的低温带着死神般的气息,这种寒冷又和功力无关,让君天邪和龙步飞两人都生
起自己像是被巨蟒盯上的青蛙,走投无路的感觉。
龙步飞大讶忖道∶「这怪人是何方神圣?功力竟远在我生平所遇高手之上!
君兄弟又是如何识得此人?」
君天邪慌忙摇头道∶「丁兄弟是我生死之交,我怎麽可能做出弃他而逃的行
为!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势,我俩又寡不敌众,才会落得一逃一被俘的下场。」
怪人冷冷道∶「为什麽逃走的是你,被俘的是他?」
君天邪黯然道∶「那时我身上负伤,丁兄弟为了掩护我逃走,力战至最後一
刻,终於不敌被擒。」
怪人道∶「围攻你们的人是谁?」
君天邪道∶「是白道联盟中的『修罗堂』和『剑楼』。」
龙步飞听後更是吃惊。
「君兄弟不是『破狱』的人吗?怎麽会和白道联盟中的人起冲突的!」
他虽有满腹疑问,无奈在入树海之前已和君天邪有约在先,一切由後者代表
发言,他只能躺在板车上坐个安静的观众。
怪人摇摇头道∶「『剑楼』不过是一批自以为是的剑手聚集的地方,『修罗
堂』没听过,不过竟然和『剑楼』齐名,应该也不会有什麽了不起。就这样的两
造势力,竟然能逼得你们走投无路?」
言下之意仍是不太相信君天邪的说词。
龙步飞心道∶「这怪人好大的口气,竟把白道联盟中的两大势力都不看在眼
里,不过以他的实力,又似乎却有这样的本领。」
果然君天邪苦笑道∶「我们两兄弟只是初出武林的小毛头,又没有像前辈的
通天本领,面对人多势众的名门大派,败下阵来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怪人冷哼一声道∶「名门大派!」语意颇多不屑。
君天邪道∶「我被打下『天帘瀑』後,侥幸未死在『多恼江』被人救起,复
原後便四处奔走为营救丁兄弟而努力,无奈都不得其法,才会厚颜回来求前辈相
助。」
怪人道∶「这和你带来的人有何关系?」
君天邪心道终於转到正主儿身上了,连忙道∶「他是我的义兄龙步飞,是我
想到除了前辈以外,唯一可以救我那兄弟脱困的人。」
怪人瞥了龙步飞一眼,似是不屑的道∶「他自己半只脚都快踏进鬼门关了,
还能救人?」
君天邪叹道∶「这个正是我要请前辈出手的原因,我义兄中了西域毒宗的奇
毒,命在旦夕,若是让他复原,白道联盟就不得不卖他的面子,放出丁兄弟只是
反掌易事。」
怪人「喔」了一声道∶「竟有此事?这小子年纪轻轻,凭什麽要人家卖他面
子,莫非你又在诓我?」
君天邪摇头道∶「我岂敢欺骗前辈,我这义兄是白道上赫赫有名的『天敌』
大侠,只是打出他的金字招牌,在江湖上就可以喊水成冻、神鬼易。」
怪人也懒得去听君天邪那太过夸张的说词,迳自转向龙步飞道∶「他说的可
是实话?」
龙步飞苦笑道∶「在下没有我这位义弟说的如此能力,否则也不至於沦落至
如此地步了,不过相信白道上的朋友多少还会卖我一点颜面,这点自信总还是有
的。」
怪人沉吟了一会,忽然把手一伸道∶「给我过来。」
他只是凌空挥手一招,却有一股奇异莫名的大力,把龙步飞的身子由板车上
「吸」到他自己身前,这一手「隔空取物」的功力足可傲视当代,就连龙步飞自
己都远远不及。
怪人抓着龙步飞的衣襟,送出三道气劲,通过「手少阳三焦经脉」、「足太
乾膀胱经脉」、「足少坤肾经脉」,而归於丹田气海穴。
只见怪人的脸色竟露出罕见的错愕,讶道∶「这是什麽怪毒?」
龙步飞苦笑道∶「是西域毒宗的『天人五衰』。」
怪人摇头道∶「没听过,不过这毒确是厉害,难怪会叫做『天人五衰』,你
能够撑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
君天邪担心的道∶「前辈能解去我义兄身上的奇毒吗?」
怪人淡淡道∶「不是不行,但要耗去我一甲子的功力。」
龙步飞眼中骤起的希望之火,很快又转为黯淡。
他与眼前这怪人非亲非故,自然不可能指望对方牺牲一甲子的珍贵功力,来
救他这个素未平生的人。
他的心境转换自然都被怪人看在眼里,冷冷道∶「你也别失望太早,一甲子
的功力对那些平庸武人来说无疑是弥足珍贵,对我而言却不算是什麽,只是救与
不救,选择权不是在我,而是在你身上。」
龙步飞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答道∶「义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没有
不帮忙的道理。」
怪人颔首道∶「我相信你,你是那种一言九鼎的人。」
君天邪心道这不是拐弯在骂我不可信认,不过此时不宜在这种小节上与他争
吵,只道∶「前辈能救就请赶快救吧,我义兄快撑不住了。」
怪人没有回话,只把一双看透世情的沧桑双眼缓缓上抬,良久後方慢慢道∶
「也罢,就让世间多一个可以与你抗衡之人也好。」
怪人虽没有说出要与谁抗衡,但君天邪却直觉的感应到他说的正是自己,心
底没来由的突然一跳,一阵不祥的预感掠过脑海,几乎就要对怪人出手。
幸好他没有忘记自己绝非此人之敌,强硬的把杀意压抑下去,表面上仍装出
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丢下这句话,怪人就带着龙步飞後退消失在树海的深处,根本不容两人有抗
辩的馀地。
君天邪吁了一口气,放心的坐在地上,对於怪人的能耐他有绝对的信心,只
要他肯答应出手,龙步飞这条命就算是有救了。
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取得怪人对他的信认,但他也明白在这一点上不能过多强
求。
还是想想待龙步飞复原後,要怎麽让他「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吧。
************
得到封虚凌的亲口放行,两人果然没受到任何为难的离开了「剑楼」,不过
对丁神照来说,他的处境只是从监牢换成了虎口,并没有多大的改善。
「小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一对刀剑的来历了吧。」
离开「剑楼」不久,龟大师终於说出他冒险劫囚的真正目的,他毕生浸逆於
铸剑之术,自从得知丁神照的一对刀剑是来自於传说中的种剑养刀之术,就像是
一个大收藏家碰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精品,费尽工夫也要纳为己有,否则死不瞑
目。
丁神照冷漠的望着他,那态度几次让龟大师忍不住想要对他出手,却还是硬
忍了下来。
「是从『不入树海』中得来,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麽多。」
龟大师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不过当他确定说话的是眼前那名倔强的少年,
立刻大喜道∶「真的是从『不入树海』得到的!你没有骗我?」
丁神照冷冷道∶「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他连一句话都不愿再和龟大师罗唆,转身便欲离开。
龟大师大怒道∶「站住!」
丁神照虽然闻言止步,却没有回过头来。
「还有什麽事?」
龟大师沉声道∶「没有走得那麽容易啊,你要带我到树海去,把找到刀剑的
位置指出来。」
丁神照想都不想就道∶「办不到。」
「由不得你!」
龟大师语调中透出势在必得的强烈意愿,「六阳神火功」潜运双臂,两掌刹
时变得赤红一片。
丁神照仍是凌立不动,但全身神经却已如弦紧绷,淡淡道∶「杀了我,你也
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
龟大师脸上杀气一现,神火掌几欲提起,转念一想,又放下冷笑道∶「好!
老夫也不来为难你,我知道你是急着要去寻那个姓君小子的下落,你这样对朋友
有情有义,诚属难得。不过老夫说来也算对你有恩,这一点可没错吧?」
丁神照沉默半响,终是道∶「欠你的恩情,我会想办法还你。」
龟大师道∶「你想还老夫的恩情,只有一个办法。」
「┅┅什麽办法?」
「找到你的兄弟後,便带老夫去『不入树海』,这个条件够优厚吧?」
丁神照想了一想,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当日是在树海的哪一个地方找到这
对刀剑,是天邪他带我进去的。」
龟大师扬了扬白眉道∶「所以你更需要先找出他的下落,老夫甚至还可以帮
忙打听。」
丁神照摇头道∶「我不需要帮忙。」
「嘿!年轻人就是这麽不识好歹。」龟大师冷笑道∶「这样的条件已是老夫
所能开出的最大极限,莫要以为老夫永远都有这麽好耐心,一句话,你到底答不
答应?」
丁神照沉默下来,良久後方道∶「如果天邪他答应的话┅┅」
龟大师嘿嘿笑道∶「放心,你兄弟比你识时务多了。」
微顿又道∶「依老夫看那个楼雪衣心机极深,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要多
防着他一点才是。」
丁神照又想起那个白衣飘逸、王公贵侯般的俊逸身影,心底没来由的浮起一
阵怒气,浮躁的道∶「他欠我的这笔债,我迟早要向他讨回来。」
龟大师啧啧摇头道∶「小子,能名列三英之一的人,绝非易与之辈,你一个
初出茅庐、毫无门派背景的人,拿什麽跟人家斗?」
丁神照沉声道∶「我就是要凭自己的能力,走出自己的道路。」
龟大师拇指一竖道∶「好志气!老夫真的有点欣赏你这小子了,在没带老夫
去到树海之前,你小子可千万别要英年早逝啊。」
丁神照道∶「等我找到天邪之後,会去找你。」
龟大师「哈哈」笑道∶「好!老夫等你!你那兄弟会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老
夫,记得千万不要失约,否则老夫报复的手段,绝对会让你後悔为什麽要被生下
来!」
笑声未绝,他的人已逸尘而去,转眼间便成了远方的一个黑点。
又恢复单人孤影的丁神照,背囊上的刀剑,是给予他孤独心灵支撑的最大力
量,而他人生现在的最大目标,就是要找到他的「兄弟」--君天邪,为此赴汤
蹈火在所不惜。
天邪,你在哪里?
************
「龟大师和你抓回来的少年已经离开了『剑楼』。」
「果然不出我所料,师父自重身份,那姓丁的少年又无甚恶迹,到最後他老
人家一定不会太为难他们,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样好吗?你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人,就这样给放走了。」
「那少年已经成了一件烫手山芋,杀之不能,留之不得,到最後我也一定要
放他离去,只不过不是经由我之手,这样就可以了。」
「把棘手的东西丢给你师父处理,你这个徒弟也真坏心。」
「你会看上我,不就是因为我的坏心肠吗?」
「嘻嘻,死相!」
在一间充满玫瑰花香的卧房内,一对有如画中人物的男女,正躺卧在居中的
一张大床上,情话绵绵。
男的那名一身白袍,举止中带着脱俗的贵气,脸上潇洒自傲的微笑,是无人
模仿得来的不二招牌,不就正是「剑侯」楼雪衣?
躺在他身边的那名女子,一身男装打扮,但容貌之秀美,却是不在楼雪衣之
下,让人一见之下便知是女扮男装,却多了一份性别倒错的魅力。
鲜红润泽的小嘴微微上翘,挺直的悬胆鼻呵气如兰,细细的腰身仅堪一握,
丰满的身段即使在稍嫌宽大的衣袍内,也隐隐可见。挺实的一对胸部随着呼吸的
起伏,呈现某种迷人的波动,简直是上天的尤物。
如果君天邪在此看到这个女人,一定会惊呼出声,同时联想到一个即将成形
的大阴谋。
道魔之争乃千百年来武林不变的定数,但仍有孤傲独立的武者,超越单纯的
黑白分际地存在着,不属於任何门派,单只是代表自己的势力,却已经让人不敢
轻视。
「九大奇人」便是其中的代表佼佼者。
「玄宗」笑问天--神功无敌,一代宗师。
「痴花狂客」杜青山--恣意妄为,恋花成痴。
「双枪」谭子龙--擅使双枪,所向披靡。
「魔灵」夜魅邪--亦男亦女,邪魅无双。
「黑杀」赤横空--杀意涛天,掌裂虚空。
「将军」唐乱离--手掌重权,翻云覆雨。
「刺客」易水寒--神出鬼没,杀手第一。
白云、苍狗--一老一少,神秘莫测。
************
那女扮男装的艳丽女子便是九大奇人中的「魔灵」夜魅邪!此女原出身於魔
门,学得一身诡异邪奇的魔功之後,却不知何故的叛出师门,魔门对背叛者向来
是采取极不容情的抹杀手段,但夜魅邪师门所派出的门中菁英,反而全被她一人
所歼灭,此役结果轰动魔门,亦为她赢得了「魔灵」的美誉,得以晋身为九大奇
人之一。
夜魅邪虽然已经叛出魔门,但「魔灵」的行事风格却绝对与正道人士炯然相
异,更不可能见容於自诩为名门正派的白道联盟,楼雪衣和这特立独行的妖女在
一起,看来两人的关系还颇为亲密,难道就不怕「剑圣」封虚凌知道後大怒吗?
只见夜魅邪此时媚眼如丝,娇声细语的在楼雪衣耳边道∶「你瞒着师门偷偷
干下这麽多坏事,难道就不怕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楼雪衣给她如此近距离的一呵,只觉脸上痒痒的,心里却是趐趐的,忽然一
个翻身,将夜魅邪丰满的身子压在底下。
「所谓的坏事,是指这样子吗?」
「呀啊!」
夜魅邪娇呼一声,但语调中却没有真正的惊慌,反而带着一种透骨的挑逗媚
意,看得楼雪衣再也忍受不住,一阵狂吻之後,两人的衣裳都被抛到床下。
「嗯!羞死了,不要看人家啦!」
一具充满无限诱惑力的胴体横躺在楼雪衣眼前,洁白透红而又细腻的肌肤,
充满青春的活力,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这魔门高手的真正年龄。
结实而玲珑的玉乳,在胸前起伏不定,乳上两粒樱桃般小巧细致的乳头更是
艳丽,让人看得目不暇给。细细的腰身及平滑的小腹,一点疤痕都没有,腰身以
下,便逐渐宽肥,两胯之间隐约的现出一片赤黑的阴毛,在灯火照耀下,隐隐闪
着几点精光,刹是迷人。
楼雪衣眼里射出藏也藏不住的熊熊欲火,怔望着夜魅邪身上最神秘的地带不
放。
夜魅邪娇颊艳红,樱唇微开,口中娇呼道∶「好人,你还在等什麽?还不上
来?」
楼雪衣笑道∶「美人有命,哪敢不从。」却没有真的听命翻身上马,只是双
手毫不客气的,在她的双峰上、小腹上、大腿上,还有那最令人销魂的地方,展
开搜索、摸抚。
夜魅邪全身最敏感的地带,均被楼雪衣以催情手法揉捏摸弄,使她全身如触
电似的,趐、麻、酸、痒是五味俱全,那种感觉美则美矣,苦亦苦不堪言,只不
过片刻,已是娇喘吁吁,哀声求饶道∶「好人,别再折磨我了,你┅┅你就快来
吧!」
见到这黑白两道忌惮无比的超级高手,在自己的挑情手段下婉转求饶,楼雪
衣心中升起无限的征服快感,深吸一口气,双膝分入夜魅邪的双腿内,用两手支
撑着身子,将火辣辣的分身送入水汪汪的桃源洞口。
「嗯哼!啊哈!顶到底了!」
夜魅邪发出不知是欢喜或痛苦的娇哼,秀发披散,曲起两条雪白的双腿,分
得开开的,似在鼓励对方的长驱直入。
由蜜穴传来的紧箍舒畅感觉,让楼雪衣不自由主的加快了冲刺的动作,娇美
的豪乳,和雪白的丰臀不住晃动,形成一幅冶艳淫荡的图画。
「哼哼┅┅哈哈┅┅快一点┅┅啊啊┅┅大力一点┅┅」
毕竟是魔门出身的夜魅邪,深悉床中术欲擒故纵的精义,虽然在开始时居於
下风,但一旦真枪实弹的交合,天赋与後天都远在楼雪衣之上的她,很快便取回
主导权。
楼雪衣却不甘就此落於下风,他要反击了。楼雪衣忽然把夜魅邪的双腿高抬
起来,架在自己肩上,同时加快冲刺的动作,每一下都直根没入,让後者被搞得
香汗淋漓、呼天喊地。
「啊┅┅好舒服┅┅太深了┅┅啊┅┅好人┅┅你真是┅┅太勇猛了┅┅我
┅┅我要溶化了┅┅」
夜魅邪口中淫声不绝,身体也不闲着,柳腰似蛇,丰臀如浪,或左右摇摆,
或上下迎送,穴口抽缩,极力迎合。
「哼┅┅啊┅┅好人┅┅你还没来吗?┅┅我快不行了┅┅」
楼雪衣背脊一阵趐麻,舒畅感像电流一般由下体直传脑部,喉间发出和之间
斯文气质完全不符、如野兽般的低吼。
「哼!啊啊!我来了!」
夜魅邪被下体传回来的滚烫快感惹得放声高叫∶「啊啊啊!我也来了!美死
了!」
两人互相搂抱,同时达到顶点的高潮。
************
事毕之後,楼雪衣略带疲倦的转过身,从刚才让他意乱情迷的雪白肉体上滑
落下来,而夜魅邪则体贴地、温柔地为他擦拭身上的汗水,那贤淑专注的神态,
简直无法跟刚才治艳淫媚的形象联想到一起。
两情缱绻,淋漓尽致,任谁也无法想像,这无论在年龄、身份、地位都相去
甚远的两人,在床上竟是配合得如胶似漆,有如天作之合。
「我想你去帮我对付一个人。」
「是谁?」
「小刀会,『风流刀』萧遥。」
第二十章影子一号
「在传功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前辈请说,只要是不违背侠义之事,晚辈定当尽力为前辈办到。」
「这件事违不违背侠义,现在倒还很难说得准,只不过我既然传功给了你,
就不想白费工夫,如果你英年早逝,我损失的那些功力岂非白白浪费?」
龙步飞皱眉道∶「前辈此话何意?」
与他盘膝对坐的怪人道∶「你本不是笨人,何来问一些蠢问题?人心难测,
你最信任的朋友,往往也是你最不提防的敌人。这样说你可明白?」
龙步飞不悦道∶「前辈对君兄弟似是有些误会,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我也对
他绝对信任,希望前辈不要再说一些伤害我兄弟情义的话,否则晚辈宁可不要前
辈的医治。」
怪人被龙步飞一阵顶撞,却无丝毫动气,就像是他已经成了八风不动的神僧
一样。
「那君小子来路不明,狡诈诡变,你就这麽轻易信他?」
龙步飞毅然道∶「相交贵在相知,何必非要计较出身来历?义弟他人或许是
轻浮了一点,但仍不失为一条黑白分明的好汉,更是反魔势力『破狱』组织内的
新一辈菁英。未来武林白道的希望,正是寄托在像义弟这样有勇有谋的年轻人身
上。」
怪人一双如木鱼般毫无感情的眼睛望着他,良久後方摇头道∶「你和那个傻
小子都中他的毒太深,我也懒得和你们争┅┅」
龙步飞冷冷道∶「前辈若要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怪人摇头道∶「我决定的事情,便不会改变。」
龙步飞还要再说些什麽,忽然自怪人身上飞出五条藤蔓,缠在他的身上。
无法想像的强大力量自藤蔓处直传入他体内,强烈的震荡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来,更几乎丧失自己的意识。
「抱元守一,灵台空明。」
怪人的声音像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唤起了差点溃散的意识。
两股如刀似剑的气劲,在他体内经脉肆意挥洒的砍杀着,大开大阖的霸刀,
柔情细致的绝剑,互不相让却又彼此天成。
蕴藏在他体内的「天人五衰」奇毒,似是不堪这股外来生力军的压境,逐渐
被逼出体外。
剑劲锁毒,刀气逼毒。
一股暖流重新在龙步飞的丹田内聚集起来,号称除西域毒宗外无人能解的「
天人五衰」,终於在怪人的盖世功力下,被消匿於无形。
龙步飞得到的好处尚不止於此,由怪人透过藤蔓传过来的刀劲剑气,在完成
任务後「实体」虽然失去,但「精神」还在,被同属於先天一源的原始真气所吸
收,练精化神,融合归纳入龙步飞的丹田深处。
至此总算因祸得福,功力更上一层。
怪人的声音再度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
「记得,当你的兄弟变得不再是他的时候,你要当机立断,杀了他,为世间
除害。」
龙步飞在心中呐喊道∶「不!我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兄弟!」
「世事无常,未来的事谁能真正预料┅┅」
怪人的叹息,在龙步飞听来就像是某种不详的预言,盘据在他心头,久久不
去┅┅
当龙步飞再出现在君天邪眼前的时候,後者几乎怀疑和之前带进树海来的他
不是同一个人。
原先连站立都成问题的他,现在不但用自己的双脚走出来,而且神定气闲、
双目蕴含比之前更显精湛的神光,显然不但毒患尽愈,功力还更上一层。
君天邪跳起来大喜道∶「大哥你的毒治好了!」
龙步飞笑道∶「全赖前辈传功之助,我才能够复原。」
在他身後的树林传来怪人略带疲倦的声音道∶「不必谢我,记得你答应我的
承诺就好。」
龙步飞听到怪人的说话时,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君天邪看在
眼里,却装作视若无睹,绕着龙步飞的身子转了一圈,喜孜孜的道∶「真的全好
了!不可思议,我就知道不会找错人。」
龙步飞握住君天邪的手,以无比诚恳的口吻说道∶「义弟,这全都是你的功
劳,大恩不言谢,从今天起,无论生死,我俩永远都是祸福与共的好兄弟。」
君天邪要的就是龙步飞亲口说出这句「卖身契」,装作又感动又高兴的道∶
「大哥快别这麽说,小弟能帮到大哥的忙,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怎会敢赊求什麽
回报呢?」
龙步飞见君天邪毫不居功,更对了他的脾性。他虽然是正道中人人尊敬羡慕
的年轻大侠,但真正相知的朋友却没有几个,这几天和君天邪相处下来,对後者
的博学多记、反应敏锐已留下了深刻印象,再加上君天邪刻意又不流於做作的迎
承,让龙步飞深深将他引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叹。
「天邪!大哥能结识你这样的兄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我也是啊,大哥。」怪人冷淡的声音再度从树林里传出,打断了感人的一
刻∶「别忘了你们还有一个『兄弟』要救,要叙情的话也等出了树海再说。」
龙步飞不好意思的道∶「前辈说得对,我们这就出发。」
怪人传声道∶「你们往东边一直走,自然就可以走出树海,树会自动让路出
来给你们走。」又道∶「救出丁神照後,叫他回树海来找我,只要他一个人。」
说罢声音消失下去,任凭君天邪和龙步飞怎麽呼喊,也不再有一句应答,显然是
已离开了。
龙步飞尴尬的望着君天邪,苦笑道∶「前辈虽然武功高强,但性格似乎有点
┅┅孤僻。」
君天邪耸肩道∶「也许是在这种鬼地方住久了,连人也变得古里古怪的。」
他蛮不在乎的态度但是让龙步飞大吃一惊,犹豫了一下道∶「义弟,这位前
辈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有请教过他的名号,前辈却不肯告诉我。」
君天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龙步飞讶道∶「你也不知道他是谁?!那┅┅」
君天邪打断他道∶「我是和三弟因迷路闯入树海,而遇上这位异人的。他本
事大得很,我和三弟加起来连他一招都挡不住,不过他对三弟的印象似乎很好,
不但毫不为难我们,还送给三弟一对刀剑。」
龙步飞因为听君天邪的遭遇觉得太不可思议,而忘了去追问君天邪偷偷把丁
神照算成是他「三弟」的事。
龙步飞愣了一会,才像是颇有感触的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看到这位前辈
的功力,才知道自己根本是井底之蛙,所谓的世外高人,正是像前辈这样的高明
人物。」
君天邪心道∶你得了他的好处,当然会把他捧上天去,不过此时当然不会在
这时刻去扫了龙步飞的兴,只是催促他道∶「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迟了怕前辈
不高兴呢!」
龙步飞点头道∶「理当如此,我们离开树海後,立刻出发去营救丁兄弟。」
直到两人走出树海的边缘,才知道怪人所说「树会自动让路出来给你们走」
这句话的真正含意。
凡是他们经过之处,高可参天的巨树竟然像是会移动的生物一样,在他们前
头纷纷避开,原本无路可走的密林竟然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让他们几乎没费什
麽工夫,就走出了号称有入无出的「不入树海」。这又和君天邪之前被怪人打晕
後送出树海的感觉完全不同,不是亲临体会者,怎样也难以说得明白。
两人互望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神情的震骇,看来这「不入树海」还有许多外
人无法想像的玄奥。
龙步飞深吸一口气,当代大侠的功力和自信,已重新在他身上出现。
「当务之急,是要到『剑楼』去查探丁兄弟的下落。」
君天邪正要点头附和,忽然一瞥望见一棵古树树身,脸色尔地一变∶「不好
了!『破狱』有急事找我!」
龙步飞讶道∶「竟有这麽巧!那现在怎麽办?」
他没去问「破狱」是如何得知君天邪现在位置和联络的方式,因为晓得这正
是对方的神秘作风之一。
君天邪跺脚咋舌道∶「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出紧急召集令,可是三弟那里
也不能不救┅┅这样一来,只有劳烦大哥你了。」
龙步飞笑道∶「大哥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说怎麽便怎麽。」
君天邪亦笑道∶「大哥言重了,我的意思是想请大哥先去『剑楼』,以你的
声望地位,相信楼主多少也会赏你几分薄面,最好能先稳住局面,我这边事情一
了,就立刻赶去跟大哥会合。」
龙步飞略为思索,知道君天邪说的的确是没办法下最好的处理方案,他本也
是行事明断之人,一旦决定之後,便不会拖泥带水,於是点头道∶「就这麽办,
我立刻出发去『剑楼』。」
君天邪道∶「有劳大哥了。」
龙步飞笑道∶「还说这什麽见外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叫我们俩是兄弟
呢?」
君天邪差点没暗爽得翻到天上去,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道∶「大哥对我太好
了┅┅」
龙步飞笑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也是一样吗?时间无多,大哥这就去
了,贤弟你一路上要多多保重。」
转身施展轻功,身形有如天马逸尘,倏忽已去得不见踪影。
君天邪眼望着龙步飞远去的方向,摇头叹道∶「能够结识这样古道热肠的义
兄,该说是我运气太好呢?还是太糟?┅┅」忽然表情一转为前所未有的冷峻,
望着树林的一角道∶「你要躲多久?还不出来!」
从一片深邃的密林中,忽然隐隐透出一片拳头大的黑影,随着「 」声不
断变大,到最後出现一个人的形体出来,但却像是只有平面而没有立体,情况诡
异到了极点。
饶是君天邪胆大包天,骤然在光天化日下见此妖景也不由冷汗浃背,心道∶
「果然是他!!」
似无定所、飘忽不定的诡秘黑影竟然开口,而且一说话便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内容∶「参见少门主。」
君天邪脸色就像罩上了一层寒霜,沉声道∶「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
一顿又道∶「你是影子几号?」
诡秘黑影答道∶「禀少门┅┅少主,属下是一号。」
君天邪心中暗震,连紧握着的拳心都湿了一片汗渍。
人人都只知道魔门中最大势力的「冥岳门」,有天下第一高手「阎皇」君逆
天,有第一战将君逆天的徒弟天下第三,却鲜少有知道「冥岳门」还暗中培养了
一批武功高强、行踪诡秘、更且唯命是从的死士,称之为「影子」。
魔门训练弟子的手法,向来就极不讲求人性,「影子」的养成更是常人无法
想像的严厉与残苛,一千名被培场成为「影子」後备军的人,能够存活下来的,
只有一人!
每一个「影子」都是麻木不仁、身怀绝艺的杀人机器,「影子」执行任务从
未失手,甚至据说连「阎皇」君逆天他本人都曾讲过这样子的话∶「如果有三名
以上的影子一拥而上,就连本座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听过的人都把这番话当成是君逆天的谦逊之词,要不然就当他是在说笑,只
有君天邪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君逆天从来不会说笑。
「影子」的人数和身份,是「冥岳门」中的最高机密,所有的「影子」只听
命於门主一人的命令,门主要他们去死,「影子」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立刻自
裁,拥有了一批「影子」的部队,等於拥有可以对抗千军万马的实力。
「影子」是只为完成任务而生存的工具,工具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由一以
下,依次类推。据说,在「冥岳门」的历史上,「影子」的编号,从未有过七以
上的数字。
如今,出现在君天邪眼前的,赫然就是众「影子」之首,影子一号!
传说中,「影子」的身法与轻功,已经打破了常理的规范,而去到无影无形
的境界,如今君天邪总算可以亲眼见识到传说的真实。
连功力更有精进的龙步飞都无法察觉到「影子」的存在,若非君天邪看到对
方在树身上留下的独门印记,也不会以谎话骗走龙步飞,而选择留下来单独面对
可能比树海异人更神秘和危险的「影子」。
但是,眼前这个诡秘玄奥的黑影,看似像传说中的鬼灵,还多於像一个人,
让甚至从不信鬼神之说的君天邪,也不禁在心中自问∶这个自称「影子一号」的
东西,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人了?
「是老头子叫你来监视我?」
影子的声音,平淡得像是从石臼里磨出来的∶「门主叫属下来看看少主,近
来过得好不好?」
君天邪听後冷笑道∶「老头子哪会那麽好心?恐怕是假探视之名,行监视之
实吧!」
「┅┅」影子没有回答。
君天邪装作不在意的打量影子飘忽稀薄的黑影,脑中精密的思绪理路正不住
飞快地运作,如果攻其不备,能有几分胜算┅┅「影子」的真正能耐有多少?除
了这个一号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影子」在附近?他绝不打没把握的仗。
君天邪最後还是决定放弃和「影子」立刻翻脸的打算,因为他没把握在战胜
的同时,还能够杀死对方。
「影子」的轻功,瞬息千里,没有人能够追得上。
放弃胜算不高的想法之後,他又有了新的主意∶「你会刻意留下印记,暴露
自己的所在,应该是为了有话要跟我讲吧?」
影子淡淡道∶「门主夫人交代,她很惦记你,希望你有空能回去看她。」
君天邪闻言一震,一直在人前掩饰得完美无缺的防壁终於出现破绽,影子的
一句话就像是命中了他的要害,让他心中的镜子碎成千百块的碎片。
他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才能勉强不让内在情绪的激动外露,深深吸了一
口气,尽量保持语调上的平静道∶「我知道了,还有什麽事吗?」
「没有了。」
君天邪当然不相信身为「冥岳门」背後势力之首的「影子」来见他只是为了
传个话那麽简单,但他也知道不可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什麽话来,只得装作随便找
话题来聊的道∶「办完这里的事後,你要去哪里?」
「这是机密,恕属下无法奉告。」
「是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君天邪只好叹道∶「祝你一路顺风,好走不
送啦。」
「少主也请多保重┅┅」
一句未毕,影子的身形已像是被风吹稀释的黑烟一样,逐渐散去,到最後消
失得点滴无存,不是亲眼目睹,绝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诡异的移动身法。
对面的「不入树海」仍是一颗颗参天巨树比邻而立,树海的里面依然是黑沉
沉、静悄悄,除了浓密的树叶阴影外,什麽也看不见。
仰望天空,一片晴空无限,对照起地上树海的深邃无涯,形成强烈的对比。
黑暗与光明,人的心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阵风吹过,将树林中的其中一片叶子吹到了君天邪的面前,他用手指拈起
这片叶子,忽然自心中涌起不能抑止、对於娘亲的强烈思念。
一声不属於人类耳朵所能听到的叹息,来自於他潜意识的另一个「他」,像
是浮上海面的泡沫,转眼间便幻灭消失。
他微叹了一口气,将树叶拂落,转身离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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