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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乐园

原着∶安妮.莱丝
翻译∶陈苍多
扫瞄校对∶CSH


情欲乐园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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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莎16锁在外面

我和他到达我的房间,他并没有显得比较镇静,但是他并没有说一句话。
最下面的那些灯点亮了,床改变了,被盖摺叠得很整齐,准备夜晚使用。

我引导他到房间的中央,叫他静静站立。我站到後面,看着他,只是安静
地注视着他。他的眼睛被蒙着,在哭着。他努力要显露那种高雅的男性模样,
忍气吞声,因此他所发出的细微与柔和的声音,实际上令人觉得有力量。他的
那话儿仍然硬得很好看。

我穿过双重门,不知道他的听觉有多灵敏。我回看他的侧影,回看那确实
令人感到舒适的形体°°他那样子被套上了镣铐,与房间的文明装潢形成对照
。由於白色眼罩的缘故,他看起来更是脸色红润,头发更是浓密。

我默默坐在桌旁,感到头痛,但实际上又不是一种痛苦。那是一种很高声
、很可怕的噪音。我的身体为了他而疼痛,然而我却感到瘫痪、麻痹。我伸出
手,拿起他的档案,看着那张光滑的黑白大照片,照片中的他穿着套头毛衣,
戴着有色的飞行员眼镜,对着照相机微笑。我把档案合上,放回去。

我的手肘靠在桌子末端,牙齿压在关节上,真的咬着关节,後来才发现自
己在做什麽,停了下来。然後,我站起来,剥下衣服,对衣服感到不耐烦,几
乎把它们撕毁,最後只是让它们掉落在地板上。

我裸着身体,走回卧室。我站在他面前,又看着他的脸,手指滑到他的脸
上,从白颈圈的外缘把他的脸斜斜地抬起,以便能够在亮光中看得较清楚。然
後我的拇指伸到他的下嘴唇上方,抚摸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像丝绸,只有男人才有的那种皮肤,并不像女人的皮肤那麽柔软
,而是像丝绸。那种醉人的感觉°°感觉到我拥有他,能够对他做任何事情°
°真是难以抗拒,然而那种感觉却不是应该有的那种感觉!那不是的,不是┅
┅我感觉被锁在他的外面,而他不是把我锁在外面的人。所有的这一切都把我
锁在外面!我本来可以再鞭打他,让他在地上爬着。他会在地上爬的。而我会
被锁在外面!

他仍然很激动,几乎显得很狂乱。我触碰他,情况更加恶劣。我手向後伸
,解开那条系着他的手臂和双手的皮带。在他还未能自己挣脱之前,我松开他
的衣领,丢在一旁。

当皮带掉落地上时,他的整个身体似乎在叹气,那话儿紧张地打结。

然後他的双手恢复了生命。他好像要摩娑自己的腕部,然後把手伸向眼罩
,手指在眼罩前面舞动,没有碰到眼罩。然後,他把手伸向我。

我跳起来。他抓住我的手臂,手指压在整个手臂上,带我向前走。然後,
他发现我裸着身体,他抚摸我身体的两侧及我的乳房,发出微弱的惊奇声音。
我还来不及阻止他,他已经把我拉到他身体的地方,强迫我靠在他胸膛上。他
的那话儿在我的性器官上砰砰地跳,并且以那种令人震惊的方式吻我。我体认
到,他已经把我抱起来。

我手向上伸,把他的眼罩推离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他身体上的一种超自
然的部分,是亮光和蓝颜色所形成的一种光景,不像身体上其他的任何东西°
°这是两个反射着亮光的活生生球体。我要发疯了,我想。我确实非常激动了


但是我再也看不见什麽了。他又在吻我,我们正要跪下去,他扯着我。天
气很热,我像是要失去知觉,四周的亮光熄灭,墙壁融化。他在地毯上展开我
的身体,然後以一种快速、强烈的刮擦动作进去了,我迷失了,无法阻挡。身
体立刻炽燃起来了。

我对着他的嘴中呻吟,然後我的呼吸停下来,身体很僵硬,快感一波波爆
发,一波接一波,一直到我几乎尖叫出来,确知不能继续下去,否则真的会死
去。他正对着我冲刺,正对着我的核心°°我可以看到他那话儿的柱体,抵着
我头中的一阵黑°°我感觉到自己的液体突然对着他微微喷出,是那种不可能
的打通状态,那种确实很狂暴的感觉。同时他迎向前来,就在上面吼叫着,不
断加速,冲刺得更深,一直到我粉身碎骨,尖叫着「不、不、不」「天啊」「
狗屎」「去它的」「不,停下来」,最後放弃了。像是什麽东西破裂了,裂成
片片,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移动。

过了很长的一会儿後,我稍微推动他,推动他的肩膀、他的胸膛。我喜爱
他压在我身上,头靠在我肩上,我喜爱他的头发晒太阳的气味。我稍微推推他
,很喜欢一个事实的存在∶我也许无法移动他。然後,我完全静止地躺着。

********

我张开眼睛时,看到了一种几乎无定形的闪光。渐渐地又看到床、灯、我
的面具°°在墙上飘浮着°°以及我自己的真正面孔。

他坐起来,坐在我身边,弯曲的膝盖靠在我的大腿上。

他只是坐在那儿,头发蓬乱,脸孔仍然湿湿的,很是红润,嘴儿有一点僵
硬。他的眼睛很大,似梦幻,充满了他所看到的任何景象。他正在看着我。情
况很像在某一个地方的河岸醒过来,在那里,你认为自己是完全孤独的,却看
到这个不寻常的男人就坐在你身边,这个英俊的人儿看着你,好像一生不曾看
过一个女人。

他看起来并不很疯狂、危险、棘手。但是,他看起来极为无法预测,他一
直都是如此。

我坐起来,很缓慢地向後退,然後站起来。他注视着我,但是没有动。

我走到梳妆台,从椅子上拿起便服,穿上去。想着∶多麽奇怪,这件衣服
,这个由棉质布料与蕾丝所形成的封套,它应该保护我不受他的侵犯,我按钮
叫经理人来。他的脸色变了。

他脸上出现生硬的恐惧闪光,然後是一种绝望的神情。我们彼此注视,他
的眼睛微微分泌水分。我感到喉咙哽咽。一切都要结束了,我想着。但是,那
是什麽意思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对自己所说出的话是什麽意思,但为何说出
来呢?他向前看,看到我左边的地方,好像考虑着什麽事情,无法下定决心。

丹尼尔几乎立刻走进来。丹尼尔经常照顾我的房间。

他的脸立刻露出震惊的神色,因为他看到一个奴隶坐在那儿,身上没有枷
锁,透露出非常放松的姿态,一点也不去注意我们两个人。

艾略特慢慢爬起来。他继续凝视,显然在想着,仍然只是模糊地看重一个
事实∶我们是在那个地方。

丹尼尔看起来舒了一口气,但仍然不确定。

「好吧,」我说。「带他进去过夜。还有洗澡、全身按摩、使用治疗灯。
」我停下来,摩擦头部的後面。他的作息表。例行工作。必须让他离开我,否
则我一定会发疯。必须让他做签约来这儿所要做的事。「好吧。早晨的时候,
跟其他志愿奴隶一起上课。八点钟时帮达拿做运动,九点钟时服侍艾美特吃东
西、喝饮料。我会打电话给史各特,看看他是否能够在十点钟时带他到班上做
示范。」

不,不,不能叫史各特。他会爱上史各特。但是必须做一件事,必须┅┅
好吧!还是史各特吧,让史各特利用他在班上做一个示范,绝佳,这就是做一
件事。史各特不会让他失望。

「下午休息,然後整个下午在餐桌旁或酒吧侍候。每个人都能看,但不要
触碰。」

还有什麽呢?不能想。他会变上史各特。

「如有任何不规矩,就把他打得屁滚尿流。但不得有人,我是说不得有人
真正碰他,甚至史各特也不行,我是说┅┅」

我要溺死了。

「我要他在四点和六点钟之间休息,然後在六点整回到这儿。」

「是的,夫人。」丹尼尔说。很不自在,忧虑的神色。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说。「这儿的每个人都丧失心智了吗?」

「请原谅!」他很快有所反应,拉起艾略特的手臂。

「把他带离这儿!」我说。

艾略特看着我。不要这样啊!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觉得我完全让他失望
了,觉得在我整个「秘密一生」中,我第一次没有立即提供所需。那是一种痛
苦,像电流一样闪过我的鬓角。我把背转过来。


丽莎17着魔∶二十四小时

我坐在那儿,只是注视着那两个东西,好像它们是活的东西,不是两个肮
脏的大帆布手提箱°°锁中有钥匙,顶端有可憎的小文件盒。我心中有一种冲
动,想把它们藏在壁橱里面,或者藏在床的蕾丝罩下面。

时间是十二点钟。早餐盘冷掉了,没有碰过。我仍然坐着,靠在枕头上,
穿着睡衣,喝着第二壶咖啡。我整夜睡不到四小时。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我知道他在教室中,跟高大、黑肤、英俊的史各特在一起。我努力要在这时间
睡觉,因为我无法忍受想到这件事。但是一旦心生嫉妒,你是无法睡着的。你
只会躺在那儿,凝视着。

然而,我现在并不感到难受。这是我正要开始体认的事情。

事实上,我比过去几年更觉好受。我记不起自己曾有过如同现在的感觉,
或者我记得起吗?我忽然想到,我们在英语中没有足够的字句来描述兴奋的感
觉。我们至少需要二十个字来传达性感觉的细微差异,来传达这种兴奋的感觉
,来传达「在翻腾中脱离自身,进入一种着魔状态」,来传达这种狂喜与罪的
激烈结合。是的,「着魔」,正是这个字眼。

现在,这儿的这两个手提箱,其实并不容易取得。

光是这样说并不够∶「我是丽莎,我要艾略特.史雷特的个人东西。把它
们带到我的房间来。」你不会把奴隶的衣服与个人东西带进围场之中。你不会
派人把文件盒送来。这种东西是非常机密的;当一名奴隶终於离开这儿时,他
就成为一般人,而文件盒正是这种一般人的私人所有物。

谁订下这一切规则呢?你猜到了。

但是我已经做了,方法是∶稍微将谎言结合以逻辑。毕竟,我有自己的理
由,我不必说明情况。袋子已经解开,不是吗?已经加以清点,衣服挂在塑胶
袋中,放进樟脑丸,对吗?所以,还有什麽大秘密呢?我有很急迫的私人理由
,要求艾略特.史雷特先生所有的个人所有物。我会以全名签收所有的东西,
包括他的现金和文件。把他的东西整理好,带来这儿。

又一波欲望之潮袭来,像一阵灼热的风。我那麽想要他。我的两只手臂抓
着腰,弯身,拉紧肌肉,等待这阵浪潮消失。十分突然的,我记起高中的早年
时光。我当时曾经经历同样令人痛苦的性饥饿浪潮,似乎纯粹是生理方面的,
没有满足的可能,没有爱的承诺。一些丑陋的记忆,记得感到很怪诞,好像我
心中有一种秘密,所以成为一名放逐者。

然而却令人兴奋,因为再度感觉那麽年轻、那麽疯狂,同时也令人惊慌。
这一次关系到另一个生命体,关系到艾略特.史雷特,这阵热风、这种生理方
面的身心支配。如果我停下别事来想及此事,真的想及它,我会陷入失望的恶
劣境地。

我滑离了床,静静走过地板,到达手提箱那儿。手提箱很脏,皮面的角落
出现摩擦和破损的痕迹。非常沈重。我转动左边那一个的锁中钥匙,把皮带解
开。

里面的一切都是很不同。一种微弱的男性香水味,从叠得很整齐的衣服上
散发出来。一件很棒的棕色天鹅绒上衣,手肘地方缀有皮块。一件斜纹软呢的
诺福克夹克,两套精致的「布鲁克斯兄弟」三件式西装,几件蓝色工作衬衫,
浆得很硬,烫过了,包着塑胶套,几件军队中流出的套头毛衣,两件确实穿破
了的卡其丛林夹克,口袋有飞机票与停车票存根,发出碎裂声。几双奇尔奇浅
口便鞋与BALLY懒人鞋,还有几件昂贵的牛仔裤。史雷特先生是坐头等舱


我坐在地毯上,两腿交叉。我用指头触摸他的天鹅绒上衣,嗅到斜纹软呢
的香水味。灰头毛衣的纤维中透露古龙水的气味。大量的灰色、棕色、银色。
除了蓝色工作衬衫之外,没有真正的颜色。一切都很乾净°°除了肮脏的狩猎
夹克。一个小小的塑胶盒,里面装着一只漂亮的劳力士表。应该是在文件盒中
的。一个口袋中有一本地址 、一本朴素的蓝色总帐簿和一件内裤塞了进去,
那是一本┅┅是的,一本日记。不,盖起来吧,这样够了。但是请注意∶字体
是可以辨认的。他用黑墨水写字。不是原子笔,是黑墨水。

我的手往後抽动,好像碰到了什麽热的东西。看到他写的东西,胃有一种
不舒服的感觉。我的手伸向文件盒,转动钥匙。

一年之久的护照,很不错的照片,微笑的史雷特先生。为何不微笑。他曾
去过伊朗、黎巴嫩、摩洛哥,以及欧洲一半的地方,还有埃及、南非、萨尔瓦
多、尼加拉瓜,以及巴西,全都在十二个月之内完成。

十张信用卡,在他离开这儿之前会到期°°除了「美国运通金卡」。还有
五千元°°五千元,我数了两次°°是现金。

加州的驾驶执照,又是英俊的脸孔,露出无法抗拒的微笑,几乎是我所见
过的最佳驾驶执照的照片。一本皮套支票 ,一本柏克莱山(北区校园)住址
簿。离我成长且父亲还住着的那间房子,大约五个街区远。我认识那儿的那些
街区。

在那麽高的地方,没有学生公寓,只有那些历经风吹雨晒的现代红木房子
、古老的石建小屋,可以看到尖尖的屋顶,以及菱形玻璃窗。到处有一栋大厦
,像一块巨岩附着在悬崖上,全都被浓密的森林所半隐藏着,而浓密的森林吞
没了蜿蜓的人行道,以及弯曲的街道。那麽,他是住在那个地方。

我把膝盖抬起,用手搔搔头发。我心中有罪恶感,好像他会忽然在我身後
的门口出现,说道∶「离开那些东西。我的身体是你的,但这些东西不是。」
但是,这儿并没有任何私人的东西°°除了那本日记。毕竟,他为何要带他自
己所写的书呢?也许要在两年结束时,提醒自己原来是什麽样的人?也许因为
他总是这样做。

我把另一个手提箱翻过来,打开锁,解开环扣。

看到更多的时髦男性衣物。一件漂亮的黑色晚礼服,包着塑胶套;五件男
子衬衫,几双一流的牛仔长统靴,也许是蛇皮制成的,也许是订制的;一件布
尔伯利雨衣,几件喀什米尔羊毛运动衫,几条格子花围巾,全都很具英国风味
,一双缀毛的驾车用手套;还有一件真正的骆驼毛运动上衣,真的很棒。

现在是「金钱」与「成功」部分°°可以这样说。有两张破裂、起绉的汽
车服务费收据,夹在一本世界滑雪胜地的导游手册中,手册因经常翻阅而污损
了。史雷特先生驾驶°°或以前驾驶°°一辆十五年的「保时捷」。是老式、
颠倒过来的浴盆状「保时捷」,是不会有人误认的那种车。还有两本摺角的多
佛版平装书°°李察.波顿爵士的阿拉伯游记,内真有很多私人的潦草笔记。
还有,是的,最後还有一本崭新的《贝鲁特∶二十四小时》,仍然封在塑胶套
中,由出版社加上去,前面有一张贴纸,宣称本书获得某某奖。天啊,但愿没
有塑胶套套在整本书上。

我把书翻转过来。看到了照片,是无与伦比的艾略特,头发被风吹乱,穿
着套头衣服及丛林夹克,看起来很凄凉,却很得体°°各位女士、先生,这个
人经历过灾难,冒生命的危险去拍摄这些照片°°那种无可避免的微笑显得很
忧郁、很明智。我又有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我的高中情人刚走过家里房
间的门。

嗯,我已经进行到这个程度了,一个小小的塑胶封套算什麽呢?我是说我
不会损坏这本书。我觉得自己像一位小偷,把书扯开,站起来,走回咖啡及床
那儿。

贝鲁特,一个被多年的种族战争撞击成碎片的城市。这是很精采的题材,
是最强有力的那种照片新闻体,其中什麽都有,然而每一张照片的架构°°古
代与现代、死亡与技术、混沌与慎重°°都是那麽巧妙,你会兴起一种不寒而
栗的快感,只有艺术才能提供的那种快感。

我认为拍摄的眼光准确,脸孔很有表情,形体在移动。使用光与影就像使
用颜料,暗室的技巧很完美。他也许自己洗黑白照片。在彩色照片中,脏土与
血能够彼此包容,像以战争为主题的现代雕刻所透露的质地。

我开始读评论的部分°°他也写评论。这些评论的不仅仅是照片的标题部
分。内容含蓄、乾净,几乎是一种平行的故事。在其中,个人的部分是从属於
所目睹与记录的部分所具有的力量。

我把书放下来。喝了更多的咖啡。那麽,艾略特是一名优秀的摄影师,艾
略特也能写。

但是,他对自己的想法如何呢?他为何来这儿?为了整整两年的监禁生活
?是什麽促使他做出这样的一件事?

我为何这样偷窥他的东西?做这样的事情?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下了床,绕着房间走着。

其实这并不是一种很不错的刺激,这是一种令人不舒适的不安。我两次提
醒自己说∶我可以在自己想要的任何时候把他叫来,但那样是不对的,对他而
言是不对的,对我而言也是不对的。我几乎无法忍受。

我走到床边的桌子,拿起电话。「要是找得到史各特,帮我找他好吗,我
会等。」我说。

十二点四十五分。史各特现在是在喝唯一的午餐後威士忌。

「丽莎,我本来要打给你的。」

「什麽事?」

「感谢你今天早晨的小小礼物。我喜爱其间的每一分钟。但我不会想到会
这麽快获得他。你想到什麽了?那样子把他让出来?要是你告诉我说,他让你
失望,我是不会相信的。你没问题吧?」

「一次一个问题,史各特。让我问第一个问题。情况如何?」

「嗯,我在训练员的班上展示了他,你知道,课程的内容是关於如何了解
奴隶的反应,如何发现他的弱点。这件事把他逼疯了。我本以为,当班上的学
生开始检视他的时候,他会非常激动,但他却完全可以控制。十之八九我要说
,他是道道地地的十五岁。你为何这麽快就让我得到他?」

「你教他什麽新的东西吗?」

「嗯┅┅我教他说,他所能忍受的,超过他自认能够忍受的。你知道,训
练员检视他,他听到别人在讨论他,好像他是一个标本。他对这一切都没有准
备,很有趣。」

「你知道有关他的任何事情吗?任何特别的事情?」

「有的。他并不沈迷於幻想中,他完全清醒。」

有一会儿,我没有说什麽。

「你知道我在说什麽,」他说。「他太世故了,无法想像自己『值得』这
一切,无法想像自己『天生是奴隶』,无法想像自己迷失在一个世界中,这个
世界比真实的世界『更高贵、更道德』,也就是说,他无法想像自己迷失在奴
隶们喜欢自己捏造的所有那些可爱的罗曼史之中。他知道自己置身於何处,在
对自己做什麽事。他跟我所处理的任何奴隶一样开放,是你认为会崩溃但却不
曾崩溃的那种奴隶。你为何让我拥有他呢?你为何没有先跟我谈?」

「好的,好吧。」我说。「好吧,很好。」

我挂了电话。

我凝视着一团乱的手提箱。还有那本躺在床上的《贝鲁特∶二十四小时》
。他并不沈迷於幻想中。他完全清醒。你说对了。

我回到手提箱那儿,拿起波顿所写的那两本破旧、肮脏的平装书,《阿尔
°°玛迪拿与麦加朝圣之行的自述》。我几年前在柏克莱读大学时已经读了这
部书。波顿这位流浪者把自己伪装成阿拉伯人,以便进入禁城麦加。波顿,这
位性方面的先锋人物。他沈迷於一些民族的性习俗,而这些民族与他自己所属
的体面英国阶级是那麽强烈地不同。此事对於艾略特意味着什麽呢?我不想看
艾略特的笔记,那会像是看他的日记。

但是我可以看出∶他曾彻底研读过这些书。有些段落用红笔与黑笔划了线
、划了圈圈、划了双重记号,蝴蝶页写满了记号。我小心把书放回去,也把《
贝鲁特∶二十四小时》放回去。

我必须把他叫来,然而我却不能这样做。我必须抑住这种欲望。

我又在房间走了一圈,努力要感觉到一种不属於欲望的什麽。史各特的舌
尖抖出了那些详情,我心中兴起一阵微弱的嫉妒心理,努力要感觉到一种什麽
,比这种着魔的心情稍微自在的什麽。

再问一次∶一个男人既然能够写出像《贝鲁特∶二十四小时》这样的作品
,为何他会来「俱乐部」当奴隶呢?他必须逃避像贝鲁特这样丑陋的东西吗?

当然,奴隶来这儿,有数以千计的理由。在「俱乐部」的早期,他们大部
分是边缘人物,受教育不多,假装有艺术气质,但具有高度想像力,他们的生
涯不会耗去他们的奇异精力。「施虐°°被虐」狂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文化的世
界,与他们可怕的工作完全无关,与一再无法进入音乐、戏剧、某种艺术职业
,也完全没有关联。

现在,他们一般而言都受到较好的教育,通常接近三十岁,享有延长的青
春期的自由,准备(并愿意)利用及探讨他们在「俱乐部」的那些欲望,就像
他们可能到索榜学院研读两三年的时间,从事佛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到加州去
住进一间佛寺之中。

但是,他们一般而言都迷失在自己所进行的事情之中,因为他们还没有成
为自己的本然。艾略特.史雷特的生命正在全速进行中。

他的理由是什麽呢?他受到我们的玩乐与游戏的引诱,慢慢地沈迷於其中
,所以就疏离了在那儿等待他的一切,包括他所能写的书、他所能拍的照片,
以及环游世界的任务,是这样吗?

我们的小小宇宙及贝鲁特的生硬现实之间产生了冲突,使我感到沮丧。我
身体发抖。

然而,这本书并不生硬。这本书是艺术。这个地方是艺术。我忽然想到∶
艾略特来这儿的理由,与「逃避」或「否定本然」并无关联。他的理由可能比
较关系到波顿的朝圣之行,以及波顿的沈迷与追寻。

如果你在战争如火如荼时到达贝鲁特,而你在那儿可能被子弹打死或被恐
怖份子的炸弹炸死,那麽,来这儿又是如何呢?你知道在这儿不会受伤°°相
反的,你会受到教养、照顾、溺爱°°然而,所有的这一切事情都将发生在你
身上,这些生硬的侮辱及暴露,大部分的人类也许都无法忍受这些侮辱与暴露


马丁在档案中写了些什麽呢?「这位奴隶说,他想探讨自己最恐惧的事情
。」

是的,此事对於艾略特而言必须是一次性的冒险、一次对自己的故意施暴
、一次纵身投入,投入某些事物之中,是他在一个不会受到伤害的地方所恐惧
的那些事物。

我心中兴起那种怪异的想法∶他确实伪装成一名奴隶,就像波顿伪装成阿
拉伯人深入禁城。这种伪装即是「裸体」。而我已经在他所拥有的东西之中、
在他的衣服之中,发现了他的身分。

怪异的想法,因为就我所知,他是完美的奴隶。他一直与我们配合,而我
却故障连连。我在虚构所有的这一切有关他的无聊东西。我不应该去干扰他!

我倒了一杯新鲜咖啡,在房间漫步。

为何比起贝鲁特的苦难,我们对他而言还不算很可憎?为何我们的性天堂
不是最恶劣的那种颓废发明?既然他很熟练地拍摄各种照片,又如何能够严肃
看待任何层面?

我放下那杯咖啡,两手触摸鬓角。好像这些想法正在刺痛我的头。

情况又来临了,就像在加州的假期及在回家的飞机上所出现的情况°°是
有什麽不对劲,有什麽事情在我内心进行,是一种动量的累积,而我并不了解
这种动量的累积,也不想失去对它的控制。

「俱乐部∶二十四小时」。这在他心中是完全同等份量吗?但是那些照片
无法说出真相。

自从开始以来的所有这些岁月中,我第一次想到∶我当时至少有一会儿憎
恨「俱乐部」。我憎恨它。我有一种无理性的欲望,想要把环绕我的那些墙推
出去,把天花板推上去,然後离开这儿。有什麽事情在酝酿,并且有很久的时
间了。

电话在响。有很长的时刻,我只是凝视房间对面的电话,想着∶应该有人
去接听,却不知道所谓的「有人」是我。

我忽然有一种恐惧的感觉∶那会是有关艾略特的消息,艾略特已经「崩溃
」。

我很勉强地拿起电话。

理查的声音∶「丽莎,你忘记我们的约会吗?」

「我们的什麽?」

「与来自瑞士的小马训练员的约会,丽莎。你知道我们的朋友,他拥有高
雅的人类马厩┅┅」

「哦,狗屎。」

「丽莎,这个人确实有两下子,很妙的两下子,要是你能┅┅」

「你处理好了,理查。」我说。我开始要放下电话。

「丽莎,我跟克罗斯先生谈过。我告诉他说,你身体不是很好,需要休息
。克罗斯先生说,要由你来核准这一切。你应该看到奴隶小马,检视整个┅┅


「理查,告诉克罗斯先生说,我发烧到一百零二度。你操纵小马。听起来
很棒。」

我挂断电话,关掉电话铃,拉起插头,跪了下来,把解开的电话藏在床下


我回到手提箱那儿,拿起先前打开的银色套头毛衣,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嗅着强烈的古龙水气味。我急急脱去便衣与睡衣,把套头毛衣套上。那就像把
他的皮肤穿上去,在自己的手臂、乳房上感觉到它,并嗅着那香水的气味。


艾略特18丽莎在我心头

在几次走访「洗浴天堂」及小小「洗浴天使」的合唱团之後,我知道,没
有人会告诉我有关她的很多事情∶她到底是谁。

我确实从「铁指按摩师先生」口中探出一个事实∶有一位美妙的女奴隶涉
及,名叫戴安娜。她在什麽地方流泪,因为「老板娘,完美主义者」已经有整
整两天没有叫她去。

「但是,她是哪里来的?她会嘲笑什麽种类的笑话?你一定知道有关她的
什麽事情,属於非机密的什麽事情,说啊!」

我不断细想她的所有物,那些雕刻,那一书架的书。

「那些绘画、面具,她怎麽得到那些东西的?」

「艾略特,这就像一种黏住的纪录,」按摩师说,捏着我的皮肤,好像皮
肤是黏土。「不要去想她吧!男奴隶都不接近她。去想想所有那些美丽的女士
与男士吧!她训练你就是为了他们。」

「你是什麽意思?她不喜欢男人,这是你所说的,她和这位名叫戴安娜的
奴隶┅┅」

「你是穷紧张。她不喜欢任何人。她只知道如何处理每个人,比其他人处
理得更好,知道吗?」

但是有一件事,他们并不惮烦,一再加以确定,那就是∶她是「俱乐部」
的真正创立者。

几乎每种小游戏都是她发明的,运动通廊完全是她的主意,现在她还在计
画一些其他精巧的点子。

我继续想到她昨夜的模样,当时她站在通廊的中央,以那种奇异的讽刺声
音说,「难道我们不是象徵奇异的『性』的天才吗?」她确实是一个天才。但
是我对於她的怀疑心理正在累积着。她对於自己的成就有什麽感觉呢?她对於
自己的成就所留下的印象,有我的十分之一深刻吗?我不以为然。我希望自己
抓住她、亲吻她,就像「美男子」中的鲁迪.伦铁诺。

但这样太疯狂了。我是说,我正在幻想着她,想像她能够爱、能够感觉,
想像我能够影响她心中的什麽。我是说,那就┅┅像那首去它的歌┅┅几乎像
坠入情网。

马丁到底说了什麽,说「施虐°°被虐」狂也许是一种寻觅,寻觅着什麽
。你也许在寻觅一个人,艾略特,不是寻觅一种体系,而在「俱乐部」,你所
得到的是体系。

我不需要马丁来告诉我∶不要在这个陷阱中陷得更深。

听听「铁指按摩师先生」正在对你所说的话吧!你应该想要体系的。你应
该证明马丁是错的。

但是,我整天都在玩这种令人疯狂的小游戏∶注意她的出现。在史各特的
班上注意她的出现。我感到有点舒慰,因为她没有在那儿出现,以免加重那种
小小的拷问房恶梦。也感到有点失望,因为她没有在那儿出现。我是在四周的
群众中看到她,当时我在调酒、送酒、把酒放下,努力要以得体的方式周旋於
挤捏、恭维、微笑之中。

但是昨夜那些令人迷乱的最终时刻,当时她裸体站在那儿,只披着那件张
开的便服,身体湿湿的,很可爱,一片粉红。那位经理人对着她张口结舌,结
结巴巴说出那些指示,好像那栋建筑物着火了。去她的。我想抓住她,只是抓
住她。我想说∶就让我留在这儿,让我们一起谈一会儿,让我们┅┅

我希望能够跟马丁谈谈,问他怎麽处理这件事。紧急事件。救命。一件危
险的事情正在我脑中进行。我想,我能够让她爱我,让她真正爱我。啊,骄傲
招致失败,大家都知道。

时而我想到要搞鬼,让她感到嫌恶,并离开她,被送回楼梯下面。

但事情确实太迟了。

在训练员的班上,当我几乎挣脱那些检视我的手时,我非常害怕再被送到
下面那儿,与她分离。我脑中曾出现火花,因为那位黑肤、阴脸的训练员史各
特在我耳中低语∶「想到她吗?艾略特。梦想到她吗?如果我提供不利於你的
报告,她会怎麽做?艾略特。」

马丁啊,我陷在困境中了。而困境是∶要回头已太迟了。


情欲乐园 (11)

**********************************

艾略特19穿上衣服

六点了,岛上任何地方都没有时钟。只是我胸膛中的怦怦跳。经理人看看
他自己的表,叫我进去,在门旁等着。

我最想品尝第一眼看到她的滋味,我最想让事情缓和下来,这样,在那个
时刻,我就能够真正看到她,听到我脑中的念头。

我确实有这种看法∶你在一段时间不在後,会在那第一瞥之中发现自己对
於另一个人的真正想法与感觉。你会知道自己以前不会知道的事情。

也许,我不会这样露骨地对她表示疯狂;她会稍微显得不那麽危险、不那
麽漂亮。我会开始更加想到别人,就像°°谁知道呢°°也许我会开始想到史
各特。

门在我身後关起。经理人走了。房间在柔和的灯光中看起来很是温暖,蕾
丝窗外的天空是一片铅色的亮光。梦幻似的地方,像是一间心室。

我听到一种声音,很不引人注意,我甚至并不确定它的存在。我把头转向
客厅打开的门。

她是站在那儿没错。而我爱着她。第一眼是那麽意义重大,真正美妙的想
法在我脑中出现∶她刻意要把我逼疯。

她穿着一套男人的西装,是紧身的小小三件式,只是质料是微暗的紫丁香
色天鹅绒,颜色很深,所以绉褶地方呈现灰白色。衬衫的白领下面很松弛地结
着一条淡红色丝领带。她的头发绑成一个发髻,戴着同样薄暗的紫色费多拉帽
,加上一条丝制深灰色帽带。简直是四○年代匪徒影片中的造型∶那顶帽子的
形状,帽子斜戴在一眼上方的模样,颧骨在帽缘的阴影下凸显出来,嘴部像一
种突出的红色亮光。

我对她的色欲感觉是整体的,所以几乎无法保持静寂。我想把自己的脸埋
在她的三角地带,把她拉到我身体上方。爱着她,爱她,这些字语哽在色欲之
中。

我现在能够看到她的眼睛,很清楚地看到,感觉到那种力量从她身上发射
出来,看到头发从她裸露的颈部、裸露的耳朵拢起。她穿着西装,看起来很脆
弱,非常容易破裂的模样。

「接近一点,」她说。「慢慢转身。我要看看你。慢慢来。」

她所穿的裤子很合身,想必是为她而订做的,乳房抵着背心上那些遮盖着
的扣子。

我按照她的话去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把详情告诉她∶关於训练员的课
,关於那次小小的冒险的经过情况。

我能够感觉她走得更近,好像搅动了四周的空气;还没有嗅到香水,就感
觉到了。我的眼睛的馀光看到她瘦削的阴影,就又感觉到那种力量。

我刻意把头歪斜到一边,俯视她,先打量她的外表,然後直视前面。发亮
的小小脚趾在裤管、高跟鞋外窥视,裤子的三角地带够紧贴,足以让她感觉到
两个裤管之间的接缝。

我看到她的手在移动,以为自己无法忍受了。她必须触碰我。我必须触碰
她。鲁迪.伦铁诺,这个美男子,将要诱拐她,把她带到沙漠的营帐。但是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动。

「跟着我。」她说,懒懒地弹着手指,亮光在她的指甲上闪了一会儿,她
转身,穿过那对双重门。

那是昨夜我所看到的客厅。我看到她小小的臀部自在地改变姿态,我想触
碰她裸露的颈背。她穿着西装,看起来像一个小小的人体模型。我是说像娃娃
的男人,一种超自然的动物,不像女人,然而却一样小巧、可爱、柔和。

一个角落有张大桌子,有巨大的非洲雕刻,还有一幅很棒的海地绘画,分
成六景,是法国殖民地时代的作品,以後我可以看着这幅画°°当她没有把我
的眼睛蒙起来,当我待在这些房间的数以千次时间中,吻着她裸露的脚背、裸
露的小腿,以及裸露的三角地带。她的三角地带应该免除那些紧身的小裤子,
在我面前呼吸。这个房间中没有真正女性的东西,除了她穿着紫色天鹅绒衣服
在冒着汗,背转向我,然後十分谨慎地注视着左边的地方。

我看向同样的方向,有一会儿的时间记不起什麽。「那是我的手提箱。」
我说。

马丁曾说,你的衣服被锁起来了。这是最安全的措施,因为如果你拿不到
你的衣服与文件,那麽,你就不可能逃出「俱乐部」。他说,「它们」甚至不
在岛上,是指衣服,它们被储藏在一个特别的地方。我记得我曾想到银行保险
库。

然而,眼前的东西却是我是手提箱,没有锁,打开着,我可以看到护照和
皮夹子放在衣服上面。看着这些像是属於来世的私人东西,令人感到很尴尬。

「我想看看你的模样,」她说,「穿上衣服是什麽模样。」

我看着她,努力要想出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我在惊奇中想到∶在她面前穿
上衣服是很没面子的事。但这是很古怪的事,非常古怪的事。我能够感觉到她
在发抖°°虽然她完全没有显出发抖的模样。

「我想看到你穿着这件衣服,」她说,对着手提箱俯身,取出一件灰色套
头衬衫。「你喜欢灰色,不是吗?你不喜欢彩色。要是你在外面的世界中属於
我,完全是我的奴隶,那麽,我会让你穿上彩色衣服。但是,现在为我穿上这
一件吧!」

我接下这件衬衫,心中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我迅速把衣服套在头上,
好像以前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布料触碰全身的皮肤,感
受很生动。我的下半身微微感觉到荒谬地裸露着。我的那话儿看来好像不合法
。我感觉自己像一幅色情素描中的半人半马怪兽。

但是,我还没有把袖子稍微往上推时;她就递给我一条棕色裤子;我把裤
子穿上,感觉到较粗糙的布料摩擦我的臀部,紧贴着我的那话儿与睾丸,很是
不舒服。我认为我无法拉上拉炼。於是我把手伸进去,努力要消除痛苦的勃起
,同时对她微笑着,感觉到她在看着我。

「拉上拉炼,」她说。「不要射出来。」

「是的,夫人。」我说。「我在想,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第一次穿上衣服
时是否这样感觉?」

我从她手中接下皮带,那可真是一种不寻常的经验∶这一次,自己握着皮
带,把皮带穿进圈环之中。我不应该那样跟她说话。穿衣服已经是这样做了。
但这件事甚至比运动通廊、去它的鞭挞柱,以及历史上的其他一切都更加疯狂


「你又在害羞了,」她说。「你害羞时,头发总是看起来很棒,真的是金
色的。」

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假装谦虚,像是「啊,天呀」,我禁不住要这样


她递给我一双袜子,以及我不很喜欢的那双棕色BALLY便鞋。我必须
停止注视她,把鞋袜穿上。

真的很怪异,甚至高度方面的一点点差异也很怪异,皮革抵着脚底,那种
平滑的感觉,好像是一种外罩,好像不是自然的部分°°所有的衣物,好像是
被套上镣铐与马具,只因穿上了衣服。

她拿出那件棕色毛夹克。

「不,不要那件┅┅」

犹疑不决。她忽然看起来一副茫然、迷失的模样。

「我是说太过讲究了,夹克配上裤子与鞋子。我不曾穿这件夹克。」

「那麽要哪一件?」

「给我那件诺福克夹克,那件斜纹软呢料的。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如
果我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当然,」她说,表示歉意。她把棕色夹克放回衣架,取出那件诺福克夹
克。我喜爱有皮带的夹克。我确实想要一件又脏又旧的狩猎夹克,但是我认为
她不会喜欢。

「你现在快乐吗?」她问。又是无情的口气,有点嘲讽的意味。

「除非我梳了头发。这种事是不可抗拒的,你知道,我穿上夹克之後都要
梳头发。」我的臀部在裤子的布料下面燃烧着。我以为那话儿会掉落。我简直
陷在困境中。她把手伸进自己後面的裤袋,就像男人会做的那样,抽出一支黑
色的塑胶梳子,此时她那美妙的小小曲线起起伏伏,令人疯狂。我禁不住改变
身体的重量,努力要更加抑制自己,不要射出来。「谢谢。」

「那里有镜子。」她说,指着通到走廊的两道门之间的一面又小又窄的镜
子。

镜子之中出现艾略特。史雷特,梳着头发,看起来好像他两百万年前在旧
金山、在身为自由人的倒数第三个晚上赶去看一场电影。

梳完後,我向下看,然後又缓缓抬起头,把梳子还给她,让指头在她的指
头上徘徊一会儿,然後凝视着她。她向後退,几乎跳起来。但她体认到自己的
动作,於是僵硬着身体,好像必须恢复指挥力量,否认自己曾显示出这种微弱
的恐惧神色。

「怎麽回事?」我问。

「嘘,你走过来走过去,好让我能够看着你。」她说。

我很缓慢地走离她,背对着她,感觉到一切都在拉扯、摩擦、燃烧、夹紧
着我,然後我又转身走向她,越来越靠近,一直到她举起手,尖锐地说,「停
!」

「我要吻你。」我低语着,好像房间里充满了人。

「闭嘴。」她说,但是她又焦急地向後退了两小步。

「你害怕我吗?就因为我穿上衣服?」我问。

「你的声音改变了,你说了很多话,举止不一样!」她说。

「你本来预期什麽情况呢?」

「你必须能够为我扮演两种角色,」她说,举起指头,威胁地指着我。「
无论有没有穿衣服,都要守规矩。只要你表现出一个无礼的小动作,我就按房
间中大约十个不同的钮中的一个,你就要整夜在运动通廊中赛跑。」

「是的,夫人!」我说,又无法抑制微笑。我耸耸肩,但是我又向下看,
努力表示要讨好她。要是她按了其中一个钮,嗯┅┅

她把背转向我,我感觉到像是一个年轻又无经验的斗牛士,第一次把背转
向牛。

她走了一小圈,她再度看着我时,我很生硬地把右手放在唇上,送给她一
个小小的飞吻。她站在那儿,凝视着我。

「我做了一件事情,」她忽然说,左手放在臀部,显露不自在的神色,很
是不自在。「我在你的行李中发现了这本书,把包装打开来,看看是什麽内容
。」

「很好,」我说。不要努力去想通此事吧,我想着。她不会真正感到兴趣
的。「如果你要的话,我倒想让你拥有这本书。」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端详了我一会,脸上有各种亮光和热气在闪耀着。她
走到桌子那儿,拿起那本书。

我看到那本书,微感震惊°°摄影师艾略特,记者艾略特°°但不像我认
为的那样糟。她手中有一支原子笔,她说,「要签名吗?」

我从她手中拿了笔,很谨慎地只想触碰她的手,结果并没有做到。我走到
卧榻那儿,坐下来,我无法站着签名。

忽然之间,我完全自动运作起来,好像我在动笔时并不知道什麽文字会出
现。我写道∶


给丽莎

°°我想我是爱着你

艾略特


我凝视着这些文字,把书交给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确实很愚蠢的事
,一直到九十岁才不会後悔。

她打开书,读着那些文字,露出很美妙的受惊模样。真美!

我仍然坐在卧榻上,沿着卧榻的後面举起左臂,努力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但是我的那话儿却在抽动着,像是一种具有自身心智的生命,想要跑出来。

一切都混杂在一起∶这种对於她的疯狂色欲,这种爱,这种对她的爱,以
及这种绝对的兴奋°°因为她已读了这本书,并且她在脸红,她很害怕。

我想,如果在那个时刻房间有一个铜管乐队在演奏,我也不会听到,我只
会听到自己的脉搏在脑中悸动着。

她已经合起那本书,眼光显得很茫然,几乎像一个人处在恍惚状态中。有
一秒钟的时间,我认不出她来。我的意思是说,那是一个「荒谬」的时刻∶人
们不仅看来像陌生人,并且也像陌生的野兽。我看到有关她的一切细节,好像
她刚被创造出来,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无论她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
还是什麽。

我想从其中抖落出来,但是,把我从其中抖落出来的是一种突然的恐惧感
觉∶感觉她要哭出来。我几乎站起来,抓住她,说什麽,做什麽,但是我其实
无法移动。符咒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又是道地的女人了,穿着男性的裤子和
夹克,看起来很温柔,说不出什麽原因。她知道关於我的一些事情,而这些事
情并没有人知道,没有其他女人知道,我感觉自己融进她之中。我坐在那里的
卧榻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也许要哭出来的是我。

我感觉到,只要我稍微进一步要求,就能够了解一个珍宝。然後,她走到
桌旁,拿起电话。

我开始要站起来。可真是疯狂。她不能这样子遣我走,我要扯掉那干它的
电话。但我还没有站起来,她却已经对着电话说了一些不合乎情理的话。

「准备在五分钟後起飞。告诉他们说,其馀的行李准备运走。」她放下电
话,看着我,嘴在动着,但却沈默了一秒钟。然後她说,「把你的皮夹和护照
放进口袋,从袋子里面取出你想带在身上的任何东西。」

「你在开玩笑。」我说。这是事情太妙了,好像有人说,「我们要起飞到
月球。」

门打开,两名穿制服的年轻男仆°°白衣,但没有带皮件°°走进来,开
始打包。

我戴上手表,把皮夹子放进裤子的口袋,把护照放进上衣口袋。我在手提
箱底端看到了自己的日记,然後看了她一眼,把日记取出。这意味着∶我需要
那只肩袋,是我一直带着的那种压扁帆布袋。於是,我从所有行李的下面取出
那个袋子,把日记放进去,把袋子背在肩上。

「但是,这到底是干什麽呢?」我问她。

「快啊!」她说。

两位穿制服的男仆正要把手提箱拿出去。

她开始跟在他们後面走,左手仍然拿着那本书。

我赶上她时,她正以果断的姿态步上走廊。

「我们要到哪里呢?」我问。「我不了解。」

「安静,」她低语,「等我们到了外面再说。」

她直接跨越草地,穿过花坛,肩膀显得很结实,步伐轻快,几乎是大摇大
摆。两位穿制服的男仆正要把袋子装进前面小径上的一辆小电车。他们两人在
前面的座位坐下,同时她做手势要我坐在後面。

「请你告诉我,我们在干什麽,好吗?」我说,挤到她身边。

我的两腿靠在她身上;电车有点太快速地启动,她扑倒在我身上,手抓着
我的大腿,我感觉到她是那麽娇小。她像是一只鸟儿依偎在我身旁,我无法看
到她隐藏在帽缘下的脸孔。「丽莎,回答我,是怎麽回事?」

「好的,听我说,」她说。但是她停下来,脸上闪闪发光,好像在生气,
那本书抱在胸上。现在电车以一小时二十哩的速度,绕着拥挤的游乐花园的边
缘前进,通过游泳池。

「如果你不想的话,就不必去,」她终於说。她的声音很不稳定。「那是
很沈重的责任,进去又出来,一下子脱衣,一下子又穿衣。要是你没有准备好
,我能够了解。所以,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可以直接回到我的房间。再度脱下
衣服。压压我桌子上的钮,叫经理人来,他们会立刻带你去找史各特或狄拿,
或其他某一个人。我会在大门的地方打电话。你要史各特,你可以要他。史各
特是最好的。他对你很有印象,他要你。你第一次来这儿时,他本来会选你的
,但我先得到了你。但是,如果你要跟我去的话,就跟我去。我们将在一个半
小时後到纽奥良。没有什麽大秘密。我们只是在做我想要做的事。我说回来,
我们就回来。」

「嗯,辣酱烹煮虾,还有加菊苣的咖啡,」我低声说。一路上到月球,然
後继续到金星与火星。

「自认聪明的家伙,」她喃喃说。「窒烹龙虾加上南方啤酒如何?」

我开始笑,我禁不住。她表现得越严肃,我就越笑。

「嗯,下定你那去它的决心吧!」她说。

车子在点着灯的小房间旁边的一对大门旁停下来。我们置身於两侧的电子
扫描器之间。我在远处看到另一道较高的篱笆。

「最美妙的是那沈思重要决定的时间。」我说,仍然笑着。

「你可以走回去,」她说。她真的在发抖,眼睛在帽缘的阴影下发亮。「
没有人会认为你企图逃走,或偷取了衣服。我会在那里的小房间打电话。」

「你疯了吗?我要跟你去。」我说。我走过去吻她。

「继续开吧!」她对司机说,在我胸部地方用力一推。

********

飞机是一种涡轮喷射怪物,我们的车子开过去时,引擎吼叫着。车子还没
有停,她就跳出来,走上金属阶梯。我必须再度跑步赶上她°°我认为她跑得
比我看过的任何女人还快°°那两位愚蠢的男仆拿着袋子跟在我们後面。

飞机里面全是棕色与金色丝绒,非常豪华,大约是八张俱乐部椅子在大厅
中排成一个半圆圈那样大。

有一间卧室对着後面的地方打开,还有一间标准规格的撞球室。前面有一
座很大的电视监视器。

有两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穿着不好看的黑西装,倒是很得体。他们一面喝
酒,一面以压低的声音用西班牙语彼此交谈。这两人开始要站起来,但丽莎做
手势要他们坐下。

我还不能说什麽、不能做什麽,丽莎很快坐进这两个人与窗子之间的单一
座位,我没有选择,只好坐在她对面四尺远的地方,真可怜。

一阵声音在扩音器上方霹啪响着。「准备起飞。一线有丽莎的电话。」

我可以看到电话灯在她旁边默默闪烁。她的手轻轻一触,打开小小的对讲
机。

「起飞,我们准备好了,」她说。「系好安全带,史雷特先生。」她转向
阴暗的厚玻璃。

在引擎的呜咽声中,又传来人声。「他们说是紧急的事,丽莎。请你拿起
一线电话好吗?」

「我能为你准备一份饮料吗?先生。」空中小姐靠近我的耳朵弯身。

那两位拉丁美洲人°°我确知他们是拉丁美洲人°°已经稍微机警地彼此
面对面,谈话的声音提高,把一切声音排除掉。

「是的,」我厌恶地说,怒视那两个矮胖的男人,以及坐在他们旁边的丽
莎。「威士忌,如果你们有单人的威士忌,两指深,加一点冰。」

「我以後会打电话给他们,」丽莎对着对讲机说。「前进。」她把头转向
窗子,帽子往下拉到眼睛上方。


艾略特20自由自在

我们着陆时,我很想谋杀一个人。我也有点醉。她不想离开那个窗口座位
,不想离开旁边那两位来自阿根廷的讨厌家伙,而我跟自己玩着八个撞球,几
乎扯裂撞球台上的绒布。同时空中小姐看起来够棒,足以让人强暴,她不断为
我斟满酒。

银幕上放映着一部电影「玩物」,是我很喜爱的法国超写实电影,主角是
已故的捷克演员,也是我喜爱的。现在这部影片只是默默地放映着,没有人在
观赏。

但是,一旦我们踏上外面的纽奥良机场(当然,天正在下雨,纽奥良总是
在下雨),两名阿根廷人却不见了。我们单独坐进一辆大得不像话的银色轿车
的後座。

她一屁股坐在灰色天鹅绒座的中央,注视着前面空空的小电视机,两膝靠
得很近,抱着我的书,好像它是一只玩具熊;我双手围绕在她身上,脱掉她的
帽子。

「我们二十分钟後到达旅馆,住手。」她说。她看起来很可怕,也很美丽
。我是说像一个人在葬礼中,看起来很可怕,也很美丽。

「我不想住手。」我说,开始吻她,弄开她的嘴,双手在她全身移动,隔
着天鹅绒,隔着裤子的厚厚接缝,隔着夹克的沈重袖子,抚摸着她,然後把手
伸进去,打开她的背心。

她转向我,乳房压在我身上,发射出那种致命的电流,那种毁灭性的热量
。我的身体正在上升,把她往上拉,让她靠在我身上,然後,我们整个人一起
躺在座位上。我正在扯着她的衣服,或者只是在推她的衣服,努力不去真正破
坏她的衣服,只是把衣服拉开。我真正体验到一种滋味∶拉开一个女人的衬衫
,或者隔着一件男人衬衫去真正感觉一个女人,是多麽困难的事。

「住手。」她说。她已经把嘴转开,身体移到一边,眼睛闭起来,喘着气
,好像在跑步中跌倒。我努力要稍微向上动,以免身体的重量伤害到她。我吻
她的颧骨、头发,以及眼睛。

「吻我,转过来,吻我。」我说,然後把她的头压向我,那种电流又开始
了。我要在裤子里面射出来了。

我坐起来,稍微把她转过身;她爬到角落,头发散开来。

「看看你做了什麽。」她低声说,但这句话并没有意味什麽。

「这就像 高中女生,去它的。」我说。

我看着外面下沈、荒废的路易斯安那州风景,葡萄藤遮盖着电话线,毁坏
的汽车旅馆陷入蔓草之中,还有生的速食摊子。现代美国的每种徵象在这儿
看起来都像一种传教士哨站、像一种垃圾,从一再失败的殖民企图中残留下来


但我们几乎进入城市本身了,我喜爱城市本身。丽莎从过夜用的袋子中取
出梳子,用力梳着头发,脸孔发红;当她把头发梳开时,发夹飞溅着。我喜爱
看到她的头发泄下来,像一团阴影包围着她。

我抓住她,又开始吻她,这次她身体向後移,拉着我,好像我们绕着整部
车子前进,有几分钟之久,同时我吻着她。吻着她,只是吮吸着她嘴里面的地
方。

她接吻的方式不像我所吻过的女人。我无法准确地描述是什麽滋味。她接
吻时,好像刚发现了接吻或什麽的,好像她从另一个星球掉落,而在那个星球
中,他们从不做这回事。当她闭上眼睛,让我吻她的颈子时,我必须再度停下
来。

「我很想把你撕成碎片,」我说,咬着牙齿,「我想把你撕裂成碎片,我
想进入里面。」

「好啊!」她说。但她努力要扣好衬衫及背心的扣子。

我们以轿车行驶时那种沈默又不真实的方式沿着「土伦街」前进,好像轿
车正隐形地穿过外面的世界。在杰夫.德维斯这个地方,我们向左转,很可能
是向法国区驶去。我又抓住她,品尝着,嗯,至少又品尝了十二次美妙的吻。
这一次当她挣脱时,我们已是置身在建有连接屋的那些令人兴起幽闭恐惧症的
狭窄小街中,朝向古老城镇的中心前进。


艾略特21越过门槛

我们进入旅馆的办公室时,她看起来很可爱,头发全都往後推到肩膀上方
,帽子斜戴着,衬衫衣领解下来,但是身体抖得很厉害,几乎无法握住钢笔。

她潦草写下「丽莎.克莉」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年老的女人写出来的样子
。我 她争论要使用谁的美国运通卡,她显得很慌乱,默不作声,好像不确定
要怎麽办。我争赢了,他们拿了我的美国运通卡。

她所选的地方很完美,是一间翻新的西班牙市内邸宅,离贾克逊广场大约
两个街区,而我们後面有仆人住的小屋。紫色的铺路石凹凸不平,在这些古老
的纽奥良庭院中,铺路石总是如此。而花园是一片灌木丛,都是巨大、潮湿、
发亮的绿色香蕉树,还有淡红色的夹竹桃和茉莉爬到砖墙上方,到处都有电灯
,像是灯笼一样。

喷泉女神长满了缘苔,水中挤满鸢尾,但我很喜欢。一架自动电唱机发出
砰砰声,从街区的什麽地方传来°°「急奔」,麦可.杰克森所唱,把我留在
加州的现实生活带回来,比这儿的任何其他东西稍微生动。附近一家饭店的锅
盆发出噪音,还有咖啡的香味。

我们走到门口时,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我抱住她一会儿的时间。细雨打
在我们身上,小小的院子像是水的声音所形成的一阕交响曲,雨滴落在香蕉树
叶、屋顶,以及场物上。同时,我在整个世界上所见过的两个最漂亮的黑白混
血孩童,把袋子放进房间里。

我不知道这些孩童是女孩还是男孩,我现在仍然不知道。他们穿着卡其短
裤及白色T恤,皮肤多油似蜡,眼睛暗黑多水,像印度绘画中的印度公主。他
们几乎昏昏欲睡般滑进漆成白色的大房间,手中提着袋子,一波接一波,一直
到他们把袋子堆成一堆。

丽莎的行李是乘坐私人飞机旅行时所使用的那一种,全都是相配的焦糖色
皮件,上面有金色姓名首字母。她的行李之多,大约有如一八八八年的欧陆大
旅行中人们所携带的行李。

我给了两位孩子五块钱,他们以某种声音说了什麽,是只能在纽奥良所听
到的那种声音,确实很柔和,像法语,很有抒情意味,几乎像是筋疲力尽了。
他们离开时,回头对我微笑,有一秒钟的时间看起来像是老人。

丽莎凝视着房间,好像房间是一个地洞,满是蝙蝠。

「你要我把你抱过门槛吗?」我问。

她看着我,好像我让她受惊了。有什麽神色在她身上浮现了一会儿,是一
种狂野的神情,我无法解释。我又感觉到那种热气。我没有等待她回答,就把
她抱起来,走进去。

她明显地脸红起来,开始笑着,又努力要隐藏,好像她不应该笑,或者什
麽的。

「那麽就笑吧!」我把她放下来时这样说。我对她微笑,也对她眨眼,就
像我对岛上花园亭树中所有的女人微笑、眨眼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是打从心底
这样做。

然後有一段时间我不再看她,而是浏览四周的情景。

甚至在这些很旧的仆人住处之中,天花板也高达十四尺。桃花心木四柱床
很大,上方有一座婚礼用的丝质旧天盖,天盖上一应俱全,包括天使、西洋蔷
薇,以及旧污迹,好像雨水沿着线条渗入其中。你无法把一张像那样的床,搬
进我所住过的大部分房子之中。

有一面镜子从大理石壁炉一直延伸到天花板,还有两三张高背胡桃木摇摇
椅,放置在一张破旧的波斯地毯的边缘上。有几大块很宽又很不平的柏木板,
地板与外面的铺石路齐平,法国门占据房间的整个长度,就像「俱乐部」中她
的房间一样。

浴室与厨房稍微突破魔咒,同样的白色磁砖与铬金属设备,有微波炉、电
咖啡壶,你在任何豪华汽车旅馆中都会发现这些东西。我把门关起来。

天气不够热,其实不用开冷气,雨的气味很好闻,所以我把冷气关掉,走
到外面,拉起法国门上方的所有绿色大窗,不让任何人看到我们°°如果他
们想看到我们的话。然後我走进里面,打开所有的玻璃门;由於冷气的缘故,
没有人再打开这些玻璃门。我闩起窗,打开细长的木板,房间立刻变得比较
温暖、比较有生气、比较可爱。雨滴所发出的噪音真的很大。我把大门锁起来


丽莎站在那儿,背对着灯,只是凝视着我。

她的身体很湿,衣服全是绉纹。她的口红有一点沾污,衬衫一直露到背心
的地方,并且已经脱下鞋子,所以看起来有点脆弱。

我走向她,手臂抱着一支床柱,只是端详着她,让色欲兴起,加倍,三倍
,一直到色欲又变成熔岩。

那麽,我们置身在这儿,没有任何的训练员,没有任何的经理人,也没有
按钮可以招人来帮助,只有我们两在这个房间里。我知道她正在想这件事,就
像我也在想这件事。

但是,她想要什麽呢?我想要什麽呢?我想要把她的衣服扯下来吗?想要
强暴她吗?想要为她对我所做的所有事情而演出小小的报复场面吗?他们说,
当一个男人真的被激起性欲时,他是不会「思想」的。嗯,我想起跟她在一起
的每个时刻,想起运动通廊、束缚身体的用具,以及她把眼罩蒙在我眼上时的
感觉;还有皮带、她那裸露的乳房,是多麽热;还有我在轿车中对她说了什麽
,说我想把她撬开,进入她身体里面。只是,我那样说并不表示强暴。我会让
她失望吗?

我想说什麽,但却没有什麽话可说。是我以前在「俱乐部」她的房间中曾
经有过的那种令人为难的欲望°°想要对她透露什麽。我想我是要入侵到她的
身体里面,但不是表现卑鄙、不是表现无情、不是表现残暴、不是表现力量,
而是表现别的方面,比那样更具生命力、更重要、更透露个人的成分。

她对着床不明确地移了一小步。我又能够感觉到她的热气,看到她的热气
在皮肤下面舞动,而她在看着我时,瞳仁也同样在舞动着。

我走向她,两手抱着她的头,只是吻她,是我们一再进行着的那种张嘴的
湿润慢吻;她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我身上,大声呻吟着。我知道一切都会很完美
的。

我拉掉她的上衣,打开她的背心,开始扯掉衬衫。当她弯身去解开皮带时
,头发落在裸露的乳房上,动作之中透露了一种什麽。头低垂着,双手解除腰
部束缚,解开裤子°°这一切之中透露一种什麽,直捣我的脑中。我把她的裤
子拉下来,把她抱到裤子外面,手指压着她裸露的臀部。

我在她面前跪下来,头部探索她的性器官,然後是脸孔,然後舐她,吻她


「我不能、我不能忍受。」她低语,抓着我的头,把我压在她身上,然後
把我推回去。「太强烈了,停下来。进入我身体里面吧!」她说,「太,太┅
┅」

我倾刻之间脱下自己的衣服,在床上把她向上推,让她坐在床脚,张开她
的腿,看着她裸露的性器官,看着它呼吸、变动的模样,阴毛闪亮着,阴唇呈
粉红色,很隐密,在抖动着。

「我要你进到我里面。」她说,我抬头看她的脸孔,她的脸孔似乎有一秒
钟的时间显得太精致,不像人类,就像她的性器官太粗野、太具动物成分,隐
约不同於她其馀的部分,不像人类。我们一起在床上向後移,有点像滚动着,
吻着,只是裸着身体彼此摩擦着。

我又对她俯冲,把她的身体大幅伸展开,这一次她没有抗拒。

但是她无法保持安静,她开始在我身体下面打滚。我在舐她,吻她,把舌
头伸进去,浸淫在那她清净的咸味及木炭味中,舐着如丝的阴毛,她快要进入
完全疯狂的状态了。她又抓着我,要我爬到她上面。但我无法放手。我必须再
这样做一会儿,品尝她,像那样拥有她,进入她里面。

我转身,与她形成69姿态,感觉到她的嘴衔着我的那话儿,然後她就没
问题了。我吮吸着她,舐着她。她被锁定,有力又热情地吮吸着,像一个男人
,好像她很喜欢做这件事。她吮吸得越来越有力,手放在我的那话儿的基部,
嘴真的很湿、很稳定。我探进她的性器官,以舌头爱抚其深处,确实与她一起
湿了起来,与她一起浸湿了,同时她的指头捏着我臀部的鞭痕,抚摸着,搔抓
着。

我向後移动,让她知道我要出来了,但她的手臂更紧紧地锁住我。当我在
她身体里面出来时,感觉到她那甜美的小孔在紧缩,臀部对着我冲刺,小嘴在
我的嘴下颤动着,整个身体燃烧着。情况持续再持续,我可以听到她在呻吟,
对着我的那话儿发出同样的叫声。她出来了,像爆炸的连锁反应。我出来,再
地无法忍受了。

我往後躺,想着∶我不曾与一个女人这样做过。也许曾与至少五到八个男
人这样做过,但不曾与一个女人做出这种姿态。而我一直这样做。但我主要是
在想∶我爱她,我真的爱她。

第二次,情况慢多了。我们没有立刻开始。

我想,我也许睡了半个小时,我不知道有多久,是睡在被下面,黯淡的灯
仍然亮着,而雨下得稍微慢一点,声音像同样的两滴交响乐,在一百种表面上
响了出来,而水在水管与水沟中流动着。

然後我站起来,把灯转熄。我们又依偎在一起,只是现在我完全清醒着。
我能够看到雨滴像小小的银光,附着在绿色木窗的细木板上;我也能够听到
构成「法国区」的所有其他粗糙杂音,能够听到只有一个街区远的「波旁街」
俱乐部传来隐约的风声,还有狭窄街道中汽车的高声吼叫,那电唱机送出某种
古老、较具深喉音的节奏,以及蓝调歌曲。几乎唤回一种记忆,纽奥良的气味
,土地和花儿的气味。

我们终於又开始了,是很柔情的。我们吻遍对方的身体。我们吻彼此的腋
下,以及乳头,还有肚子。吻大腿里面,以及膝盖後面。

我进入她的身体里面,她松开了,她的头一直向後仰,叫声一如从前。当
我在她里面出来时,她叫着,哦天啊,哦天啊,哦天啊!

结束时,我知道自己要睡一百万年。我用手肘支撑身体站起来,俯视着她
,把她抱在怀中,说道∶「我爱你。」

她的眼睛闭了起来,有片刻的时间眉毛挤在一起,伸手拉着我,把我压在
她身上。她说「艾略特」,好像她很害怕,只是躺在我的下面,抱住我。

一会儿之後,我在梦幻中想到要告诉她说∶我以前不曾对任何人说「我爱
你」,但这样做似乎很高傲。我意思是说,为何此事那麽特别?其中所透露的
一切意义是∶我可以说是一个粗人。我恨困倦,她在我身边,身体靠着我,蜷
曲着,我默默无言。她还没有回答我,真的,但是,她为何要回答我?或者,
也许她已经回答我了。以那种方式想及此事吧!

现在她像柔软的花瓣,很可爱,她的香气与汁液在这种强烈的芬芳中混合
在一起,不断带回给我一阵阵快感的浪潮。

********

我在两小时後突然醒过来。无论多麽累,我都不想再困倦欲睡了。

我站起来,打开手提箱,开始收拾一些衣服,我的眼睛很习惯黑暗,穿过
百叶窗细木板照进的亮光,足够让我看到一切。但我并不知道要在这儿待多久
。我无法想到现在就回到「俱乐部」。她说了什麽呢?是摆动不定的所谓的「
沈重责任」。

她坐起来,静静坐在那儿,手臂抱着双膝,注视着我。

我穿上一件白色套头衬衫、一件卡其裤,还有手提箱中唯一乾净的狩猎夹
克。其实这是其中最好的一件衣服,我是说购自军方流出物资贩卖店的这件军
用卡其夹克,它并没有绉得很厉害。我喜爱这件衣服,每次穿上这件衣服,总
是想到世界上我去过的一些地方,例如萨尔瓦多。想到那个地方并不太好。但
是开罗呢,不错。海地呢,确实很好。贝鲁特,当然很好。还有德黑兰、伊斯
坦堡,以及其他几十种的奇异记忆。

她下了床,我看到她打开行李,取出里面的每样东西,我脑中一条紧绷的
线断裂,感到很舒适。没有皮裙,也没有长统靴。她挂起豪华的天鹅绒小西装
,还有紧身的睡衣,把几十双高跟鞋丢在壁橱的地板上。

然後,她穿上一件暗蓝色、有圆点花样的小礼服,柔和而美妙地凸显出她
的角度与曲线,腕部的地方有长长的袖口,双手看起来比较长,除外还有完整
的袖子,肩膀地方有小褶饰。她把布带系在腰部,使得缝边美妙地提高到膝盖
上方,乳房在丝服下形成两个暗黑的尖点。她并没有穿上裤袜,感谢上帝,只
穿上双海军蓝皮鞋,鞋跟像冰锄。

「不,不要那样做,」我说。「这个城市的特色是∶在里面散步真棒。我
们吃完饭後可以去散步一下。地方非常平坦,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散步。穿上
较低的鞋子才能散步。」

她说,好吧!她穿上一双天然的棕色皮制凉鞋,鞋跟比较低。她松开头发
,把太阳眼镜戴在头顶上,把脸上的一些头发挡在後面,个人携带的东西由一
个黑色皮袋换成一个棕色皮袋。我们准备好了。

「我们要到哪里?」她问。

这个问题令我吃了一惊。她不是要告诉我吗?

「嗯,到『拿破仑上的曼纳尔』,」我说。「现在是九点钟,我们也许要
等一张桌子,但是我们可以在酒吧中吃一些牡蛎。」

她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露出不确定的微笑。当微笑持续时显得很美。

「你没有保留那辆轿车,有吗?」我问,走向电话的地方。「我来叫一辆
计程车。」


情欲乐园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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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22第一层

在计程车中,我们彼此没有说一句话。我不知道要对她说什麽。只感觉到
与她在一起时一种怦怦然的兴奋之情,只感觉到很有趣。因为回到了纽奥良,
在橡树下的「圣查尔斯街」开车到「拿破仑」,想到我们可以做的所有事情°
°如果她让我们待在这儿的话。让我们,让我们,让我们。我几乎问她∶她是
否时常这样做,但是我还不想问。或者也许我不会想问。

几年以前,当我发现「曼纳尔」餐厅时,并不需要等桌位,但是现在全世
界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牡蛎酒吧很挤,几乎听不到彼此讲话,但是我们还是
开始享受两打半壳的牡蛎,还有两瓶啤酒。

「你第一次怎麽来纽奥良的?」她问,很快喝着啤酒,就像我一样,并且
狼吞虎咽地吃着牡蛎。她的声音很自然,就像我们是一对约会的情侣。「我是
在『俱乐部』第一次放假时发现这个地方的,」她说。「爱上了它。之後,每
次我都必须离开『俱乐部』来这儿几天。」

「我是跟妈妈和爸爸来度假,」我说。「主要是为了玛迪.格拉斯。」啤
酒与牡蛎太好了,好得不能成为人类的食物。「他们每年都要把我带离学校,
来这儿度过那个星期的时间。」

我告诉她,我们那时待在「圣查尔斯街」套房小旅馆°°她知道这间旅馆
,她说是很棒的地方°°然後是在卡润乡村举行牡蛎飨宴,以及秋葵浓汤飨宴


「是的,我也想做这件事,」她说。「想到卡润乡村。我有几次几乎去了
这个乡村。但是我爱着这个城镇┅┅」

「是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说,吻她的脸颊。

「我一直在写有关纽奥良的图片故事,只是为了来这儿。」我说。那个吻
是个冷不防的吻。每次我吻她,都是冷不防的吻。「待遇很差,」我说。「通
常失去的,比得到的还多。但是我无法抗拒。我在最近五年写了十篇文章。」

「那麽,你很高兴┅┅我们┅┅我们来这儿?」

「你在说笑吗?」我试着要再吻她,但是她转开身体,好像她没有看到我
,但实际上是看到了我。她深深啜饮一口啤酒。

她说,她有一次单独一人在这里度过了六星期,就在华盛顿街不远的「花
园区」公寓,只是看书,以及在下午散步。是的,在这个城市散步是很棒的。
我说得很对。

她全身软绵绵的,模样在改变。她在微笑,脸颊有一点红。

我想,在「俱乐部」时,她总是意识到人们在注视她,也许比奴隶会意识
到的程度更强烈。现在,她只是迷失於自己正在说出的言语之中,而她吃牡蛎
、喝啤酒的模样,就像我认为她会表现的模样,很是肉感,享受每一口、每一
滴。

十点钟左右,我感到很兴奋,达到狂喜的状态,是喝啤酒才会有的那种兴
奋,并且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东西可喝,然後喝了啤酒,才感觉到的那种兴
奋。

我们置身於拥挤的餐室之中,在刺目的亮光照射之下。每个人都在大声谈
着。她在面包上涂牛油,快速而轻易地大谈自己某一次了不起的顺道走访°°
是走访乡村的一间大农场房子。她租了一辆车子,独自一人开到圣贾克斯教区
,也不知道怎麽做到的。

她只是想看看这间破旧的房子,但没有人陪她去,所以她就自己去。她谈
到自己经常有这种无力感,甚至在她成长的地方°°加州°°也是如此,除非
有人跟她在一起,不然她无法做任何事情。她说,在纽奥良这个城市中,不知
什麽理由,她却没有这种无力感。她独自处理事情。我不知道餐室的吵闹是否
有助於我们两人。她表现出美妙的活力,颈部和双手显得非常优雅,在刺目的
亮光中,她的衣服在适当的地方投下了阴影。

然後是炙烤的虾,也是很美味,她立刻吃起来。

我不认为我可能爱一个不会吃这种烤虾的女人。首先,这种食物并不是用
炙烤的,而是一盘全只大虾,头部没有剥去,放在一个有胡椒腌汁的深盘中,
用烤箱烘。他们就原样把东西端来桌上,你去掉虾的头,剥下虾皮,用你的指
头把虾送进嘴中。你变成一位美食家,然後是一位饕餮客,然後是一位野蛮人
。你可以佐以白酒或红酒,很有胡椒味,但最好的方法是佐以啤酒,她同意我
的看法。我们又各自喝了三杯海尼根啤酒,把法国面包浸在腌汁中。当我们吃
完时,把两个盘子洗乾净。我还想多吃一点。

「我真的很饿,」我说。「自从入狱以後,我只吃残汤剩菜。我看到了会
员们所吃的东西。你为何一定要让奴隶吃那种残汤剩菜?」

她大声笑出来。

「要让你们的心智专注於性方面,」她说。「性必须成为你们拥有的唯一
欢悦。你知道,当你要在『一号平房』与一位新会员做爱时,你不能期望要吃
大餐。还有,不要说它是监狱,它是天堂。」

「或者无论如何是地狱,」我笑着说。「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些设法保住
性命的被虐狂者,要如何对天使说明∶我们宁愿遭受两、三名魔鬼折磨。你知
道,我是说,如果这个地方是天堂,没有魔鬼,那麽它真的会成为地狱。」

这番话确实使她发笑。仅次於让一个女人「出来」的美好事情是让她发笑


我又点了一盘虾,我们两人都大吃起来。此时,餐室的人渐渐少了。事实
上,我们是「曼纳尔」的最後几名客人,而我正在大谈拍摄纽奥良的照片,以
及应该如何拍摄、不该如何拍摄。然後,她开始问我如何进入摄影行业,我何
时获得英语的博士学位,以及这两者°°博士学位与摄影°°彼此的关系。

没有什麽,我说。我只是尽可能待在学校,真正获得绅士教育,把所有伟
大的书念三次。我所努力的事情是摄影,我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我们喝了两杯咖啡,然後离开。我们到外面,开始走在「拿破仑街」,朝
「圣查尔斯街」前进。那可说是一个美妙的纽奥良夜晚,一点也不热,没有风
,只是空气几乎引诱你去呼吸。

我要再说一次,世界上没有其他城市像这个城市那麽适合散步。当你想在
「太子港」散步时,你会陷在泥泞中,人行道也不好,孩子们会缠着你,你必
须给他们其中一个人一些钱,让其他人离开你。在开罗,你的头发和眼睛会有
沙。在纽约,通常天气不是太热就是太冷,不然就是有人从後面袭击你。在罗
马,你几乎会在每个十字路口被车子辗到。旧金山太多山坡,无法在任何地方
散步°°除了「市场街」。柏克莱的那个平坦地区太丑了。伦敦太冷。不论别
人怎麽说,我一直认为巴黎是一个不好客的地方,不适合散步,灰蒙蒙,全是
混凝土,太拥挤了。但是纽奥良呢?铺道很温暖,空气像丝绸,到处可见昏昏
欲睡、有气无力的大树,在适当的高度地方伸出树枝,让你走在下面,好像它
们知道你要来。

在到「圣查尔斯街」的一路上,我们会看到美丽的房子。

「但是威尼斯如何呢?」她问。「还有什麽地方散步胜过威尼斯的?」她
的一只手臂抱着我,身体靠向我的身体。我转身吻她,她低声说,也许几天後
我们会去威尼斯,但是,我们现在在纽奥良,为何想到那件事呢?

「你是说真的吗?」我问。「我们能够离开那麽久吗?」我又吻她,手臂
抱着她。

「当我说我们回去,我们才回去,除非你想现在回去。」

我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了她。我想,那是我的回答。只想到我们是谁,我
们来自何地,我就又兴奋起来。凡是地球上她不在的任何地方,我都不想去。
但是地球上我最想跟她在一起的地方是这里。

她让我们两人移动着,她拉着我,右手放在我的胸膛上,重量微微靠在我
身上。我们现在在「圣查尔斯街」,街车摇摆驶过,一连串亮着灯的空洞车窗
。圆屋顶湿湿的,使我想起天上正下着雨。市区也许仍然下着雨。又怎麽样呢
?雨就像这儿的其他一切,因为它不会阻止你散步。

「好吧,那麽你是开始拍摄人像照,拍摄旧金山的面孔,」她说,「但是
你是如何为『时代』、『生活』杂志工作的?」

我告诉她说,情况并不像她可能认为的那样困难,如果你眼力好,就可以
学得很快;并且我还有另外一种优势,那就是,我不需要钱。我采访地方新闻
两年之久,为「人物」杂志采访摇滚乐表演,甚至采访一些电影明星与作家。
那确实是很枯燥的东西,因为我同时在学习自己的技术,熟悉每种摄影机,并
在暗室中做很多自己的工作。但是,你并不是为大杂志专门做暗室工作,你只
是把胶卷送过去。他们把想要的部分选出来,然後,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可以
在任何地方销售其馀的部分。这并不是那麽有趣。

我们到达路易斯安那街时,我又让她谈了起来。她告诉我很骚动内心和令
人心烦的事情,诸如她实际上在「俱乐部」之外,不曾享有任何的生活。还有
,她在柏克莱四年,有点像在梦中,主要是暗中进行旧金山马丁家的「施虐狂
°°被虐狂」工作。

大学对她的意义,有点像大学对我的意义°°发现隐密的地方来看书。

我心中产生一种可笑的尴尬感觉,因为她知道旧金山的「豪门」,而我在
那儿第一次沈迷於「虐待狂°°被虐狂」游戏,并且她也认识马丁。但是,她
不仅认识马丁,也跟他是朋友,跟他一起工作过。她知道他的房子中的那些房
间。我们有一段时间谈论此事,但是我一直问她私人的事情,诚如她住在柏克
莱的什麽地方,她的家人如何到那儿。当她谈到马丁时,声音中透露出敬意。

「我当时完全不擅长过正常生活,」她说。「孩提时代确实很窝囊。」

「我以前不曾听过任何人这样说。」我笑着,拥抱她,吻她。

「我想不出童年应该是什麽样子。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隐密、奇异的性感
觉。我想要别人触碰我,并且制造幻想。我认为童年完全是碎瓦片°°要是你
想知道事实的话。」

「甚至在柏克莱,当你享有所采取的每一步骤的自由主义、自由表达,以
及推理过程时,也是如此吗?」

「那时对我而言并非如此,」她说。「马丁的家是透露自由的智性气氛的
地方。」她在我身旁跨着美妙、自在的步伐。我们在大街上享受令人兴奋的美
好时光,上面是蕾丝似的树叶阴影及街灯;我们经过很大的白色前廊,还有小
小的铁栏,以及花园大门。

她爸爸是旧式的爱尔兰天主教徒,在圣路易半工半读念完大学,任教於旧
金山的耶稣会学院,母亲是老式的女人,只是待在家中,一直到四个孩子长大
,然後到市区的公立图书馆工作。在丽莎还是小女孩时,他们搬到柏克莱山区
,因为他们喜欢东海湾的热气,并认为山区很美。但是他们厌恶柏克莱的其馀
部分。

我知道她所住的街道,甚至她的房子,那是马利波沙山上一间摇摇欲坠的
大宅邸,盖着棕色木瓦。我开车经过时,有很多次甚至看到车库改建的大书室
有灯亮着。

她的爸爸经常在这间车库改建的大书室中阅读德日进、马利旦、G.K.
彻斯特顿,以及所有天主教哲学家的作品。他是把书念给别人听,而不是跟他
们讲话,他的粗鲁与冷淡成为家中的传奇。在性方面,他采取奥古斯汀和保罗
的观点(她曾加以描述)。他认为贞洁是理想的,但他无法身体力行,否则他
可能成为神父了。当你剥除所有的语言时,性就是龌龊的。同性恋者应该自我
抑制,甚至接吻也是一种致命的罪。

她的母亲不曾提出相反的意见,她属於所有的教会组织,致力於募款,每
个星期日都准备大餐°°无论小孩子在不在。丽莎的妹妹几乎成为「花花公子
」的「每月玩伴」,那是家庭悲剧。要是任何一位女儿堕胎,或者为杂志拍照
,父亲就说,永远不再跟那个女儿讲话。

她父亲对「俱乐部」一无所知。他以为丽莎在加勒比海什麽地方的一个私
人会员制胜地工作,到那里的人是去治各种病。我们两人都为此事笑了出来。
他要丽莎辞职回家。她的姊姊嫁了一位无趣的房地产百万富翁。他们一生全都
上天主教学校°°除了丽莎。丽莎自己订下一条守则,那就是∶去读加州大学
,不然就都不要上大学。她的家人嘲蔑她所读的书,嘲蔑她所写的论文。丽莎
在十六岁时与柏克莱的一位学生玩了「施虐狂°°被虐狂」游戏。她八岁时有
了第一次性高潮,自认是个怪人。

「我们是十九世纪法国人所谓的天主教徒,」她说,「『精神上的移民』
,如果你认为虔诚的天主教徒是简单、愚蠢的人,是一些农人,在城市大教堂
後面面对雕像念玫瑰经,那麽你就不了解我的爸爸。他所说的一切都具有令人
敬畏的智性份量、具有合法的清教徒思想、具有对死亡的渴望意味。」

但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喜爱艺术,要让他的女儿们学到很多有关绘画与
音乐方面的知识。他们在客厅中有一架大钢琴,墙上挂着真正的画,有毕卡索
的铜版画和夏卡尔的铜版画。她的父亲在很多年前已经购买了木伦尼和米罗的
画。丽莎的妹妹六岁之後,他们每个夏天都到欧洲。他们在罗马住了一年。她
的父亲精通拉丁文,用拉丁文写日记。要是她父亲发现有关「俱乐部」或她的
秘密生活的事实,他会气死的。如果他发现此事°°这几乎是不可想像的。

「然而,我却能够为他说一句话,并且你也可能会了解°°如果任何人会
了解的话°°那就是,他是一个精神人物,确实是一个精神人物。我不曾遇见
太多像他那样确实靠信仰过活的人。而有趣的是∶我靠自己的信仰过活,完全
靠自己的信仰过活。『俱乐部』是我的信仰的纯粹表达。我有一种性的哲学。
有时,我希望能够把这种性的哲学告诉他。他有一些当修女的阿姨与姊妹。有
一位是特拉比斯特修会修女,另一位是喀麦耳修会修女。她们是隐居的修女。
我想告诉他说,我也是一种修女,因为我浸淫於自己的信仰中。你一定知道我
在谈什麽。就某一方面而言,我所谈的是一种玩笑,如果你想一想的话,因为
,当哈姆雷特对奥菲丽亚说°°我确知你是知道的°°当他说,『到修道院去
吧』,他真正的意思是指妓院,完全不是指修道院。」

我点头,感到有一点迷惘。

但是她的故事把我吓着了,使得我在她说话时紧紧抱着她。那可真美妙,
她那种生动及激烈的模样,还有她脸上透露的单纯与诚实。我喜爱她所描述的
细节,她的第一次灵交,与父亲在书房听歌剧,偷偷跑到旧金山马丁的家,在
那时°°只有在那时°°感觉到自己真正活着。

我们会这样永远谈下去。她一口气至少说了十六件事情,我要她加以说明
。我们需要大约一年的时间来彼此了解。现在只是剥下第一层。

她其实还没有说完,我们就开始交换事实,我开始告诉她有关我父亲的一
切。我父亲是一个无神论者,完全相信性自由,在我才十几岁时就带我到拉斯
维加斯,在那儿失去了童贞。他把母亲逼疯,因为他要她同去裸体海滩,她最
後终於与他离婚,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忘得了这个小小的灾难。母亲在洛杉矶
教钢琴,当某一位声乐老师的伴奏,经常为了一个月区区五百元的赡养费而与
父亲争吵,因为她几乎无法养活自己。我的父亲很富有,他的孩子也很富有,
因为他的父亲留下钱给我们。但是我母亲什麽也没有。

我说到这里很生气,所以就停下来。我在前往「俱乐部」前给了母亲一张
一万元的支票。我在那里为她买了一间房子。她有一大群同性恋男朋友,我无
法忍受,是美发师之类的朋友,她仍然陷於相当卑微的状态中。她对自己没有
信心。

我的父亲把属於母亲的共有财产永远冻结在法院中。父亲是北加州一位极
力主张维护生态环境的人,在红杉遭受砍伐时,就致力於维护红杉的工作。他
拥有一间绍萨利多大饭店,在孟多西诺与尔克拥有两、三间供应住宿与早餐的
旅馆,还拥有好几亩的马林郡土地,几乎无法实际估价。他一直为核子裁军而
努力。他集有梵谛岗之外的地区最大量的色情作品。但他认为「施虐狂°°
被虐狂」是病态的我们又开始笑。

他认为「施虐狂°°被虐狂」是可厌的、变态的、幼稚的、有破坏性的,
并发表演讲,谈及「爱神」与「死亡之神」,以及「死愿」。我告诉他有关「
俱乐部」的事情°°我告诉他说,「俱乐部」位於中东(丽莎听了确实哈哈大
笑)°°他就威胁要把我送到那霸的州立精神病院。但是他没有时间这样做。

就在我离开之前,我的爸爸娶了一位二十一岁的女孩,她是一个白痴。

「但是你为何告诉他有关『俱乐部』的事情!」她忍不住要笑。「你告诉
他细节,把你所做的事告诉他!」

「为什麽不告诉他?我在拉斯维加斯与那位妓女睡觉时,他就站在旅馆房
间的门外面。我把一切都告诉他°°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她还在笑着。「如果我们的父亲在我们小时候就遗弃我们,」她终於说,
「我不知道你和我会怎麽样。」

********

我们已经来到华盛顿街,穿越过皮萨尼尔街,要去看看「指挥官广场」的
酒吧是否开着。酒吧是开着,我们又喝了两瓶啤酒,一直不断谈着我们的父母
,谈着他们在性方面及在与性无关的很多其他方面对我们所说的话。我们在柏
克莱的那些老师是一样的,我们所读的书是一样的,所看的电影也一样。

要不是因为「俱乐部」,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麽样的人°°这
个问题使她很焦虑°°也许成为一名作家,但那只是一个梦。她除了写出一份
「施虐狂°°被虐狂」电影脚本之外,不曾创造出什麽东西。

她喜爱的书有点让我觉得有趣,但我却因此喜爱她,非常喜爱她。这些书
十分男性化,诸如海明威的《旭日东升》,以及胡伯特.色尔比的《布鲁克林
的最後出口》,还有雷奇的《夜之市》。但是她也喜爱卡逊.麦库蕾的《心是
孤独的猎者》,以及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街车》。

「换句话说,」我说,「是有关性罪犯的书,有关迷失的人的书。」

她点头,但事实上不止如此。这是一个涉及精力与风格的问题。当她心情
不好时,她会拿起《布鲁克林的最後出口》,会低声念「特啦啦」故事或「王
后死了」。她非常精通节奏,实际上能够背出来。那是有关阴暗面的诗,她很
喜欢。

「我要告诉你,」她说,「是什麽原因让我感觉自己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
像一个怪人,并不是因为在八岁时有了性高潮,并不是因为以鬼鬼祟祟及羞愧
的心情倾听其他小孩描述打屁股的事情,也不是偷溜到旧金山,在烛光房间中
接受鞭打。是因为没有人能够让我相信∶两愿的个人之间的任何性行为都是错
误的。我是说,这就像我的一部分头脑不见了。没有什麽事情让我感到厌恶。
一切似乎都很天真,涉及深沈的感官;当人们告诉我说,有什麽事情触怒他们
,我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什麽意思。」

我着迷了。在酒吧的亮光中,她看起来很奇异,脸孔像天使,声音低沈而
自然,听她说话就像喝水。

她说,在离开纽奥良之前,我们必须去波旁街看性别倒错秀,确实是很猥
亵的秀,都是些模仿女性的男人,他们实际上注射了荷尔蒙,接受手术,变成
女人。她喜欢这些秀。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说,「我不要涉及那些下流场所。」

「你在说什麽啊?」她说,生气了。「这些人牺牲性方面的原则,把他们
的幻想表演出来。他们愿意成为怪人。」

「是的,但是那些地方是下等酒吧,是观光客的下流场所。你能远离『俱
乐部』的高雅多大的程度呢?」

「不会有什麽关系的,」她说。「高雅只是一种控制形式。我喜欢那些下
流场所,我很想成为一位模仿女性的男人,我喜欢看他们。」她这样说时,整
个模样改变了,并且开始微微发抖,所以我说,嗯,当然,如果她想看看他们
的话。

「我真不知所措,」我说。我的舌头变得很不灵光。我们进入酒吧後,我
已经喝了两瓶海尼根啤酒。「你等於在写许可证。你为何不直说我们要到哪里
?」

「因为我刚说了。而你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何况,我并不只是想告
诉你要做什麽;我不是在写戏剧脚本!」

「我们离开这儿吧!」我说。

我们又走出去,在通往街道对面的「拉发叶墓园」的大门徘徊了大约二十
分钟,谈着我们是否应该爬过墙,穿过坟墓。我喜爱这些露在土地上面的坟墓
,有希腊的三角墙与石柱,还有颓塌的门与生的棺。我有点想爬栅栏。但是
这样的话,我们会被逮捕的。

我们认为此时适合一直穿过「花园区」,不要爬栅栏。

所以我们就从「圣查尔斯街」到「弹药库」,在不同的街上来回穿梭,到
处看着一间间特殊的战前房子、月光中的白色石柱、铸铁栏杆、大得无法用手
臂合抱的古老橡树。

世界上也许没有一个地方像此地,这些睡眠中的巨大房子,这些往昔的遗
迹,在洁净的花园後面显得非常洒脱、安详。在深浓而多叶的黑暗中,到处有
自动洒水器发出营营声,水花闪现微弱的亮光。人行道本身就很美,由广大的
人字形砖和紫色铺路石构成,片片的水泥在巨树的根部上方形成小小的土堆。

她有她所喜爱的房子。当时她住在这里的公寓,除了阅读与散步外,什麽
都不做,就时常来看这些房子,而现在我们就去造访这些房子。我们发现两间
房子,栅栏上挂着「出售」的牌子,其中一间房子特别让我们着迷,是一间又
高又窄的希腊文艺复兴式建筑,门位於左边,两扇落地窗位於前廊地方。油漆
是深玫块色,饰以白边,现在油漆到处轻轻地剥落°°除了葡萄藤遮盖的地方
。房子有科林斯式圆柱及长长的前阶,还有一串古老的木兰树长在栅栏里面。
在我们看不见的一道砖墙後面是一座侧花园。

我们待了很长的时间,靠在大门上,彼此亲吻,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我
说∶我们应该买下这间房子。我们从此将快乐地生活在那儿,将一起环游世界
,然後回到我们这个家。房子够大,可以举行狂野的派对,容纳过夜的访客,
还可以有一间暗室,来自加州的我们两家人也可以在这里吃饭。

「当我们厌倦纽奥良时,」我说,「我们就搭飞机到纽约,待两、三个星
期,或者到『俱乐部』。」

她看起来让人无可抗拒,在半黑暗之中仰头对我微笑,手臂缠在我颈上。

「记住,这是我们的房子,」我说。「当然,我们不能住在里面两年之久
,除非我在『俱乐部』的契约期满。但是我看不出为何不现在就付头期款。」

「你不像我所认识的其他人。」她说。

我们又开始散步,以一种柔和、梦幻、酒醉的方式亲吻,并不很急迫。我
们走几步,开始亲吻,靠在一棵树上。我搅乱她的头发,无法恢复原状。她唇
上不再有口红了。她来不及阻止我,我就能够很快把手伸到她的衣服下面,感
觉到两腿之间短裤的光滑棉布料,很湿、很热,我很想在我们所在的地方 她


最後,我们越过贾克逊街,闲荡进彭恰春旅馆,那儿的酒吧还开着,我们
又喝了几杯。出来时,我们认为从那时候起,一切都显得很丑陋而低级,所以
就坐计程车回市区。我又感到狂躁,好像这个夜是很重要的,每次我这样感觉
,就会又抓住她,吻她。

********

波旁街的那些可怕下流的场所已关门,谢天谢地。

********

时间是三点钟,我们走进一个满舒适的地方,里面点着两、三盏煤油灯,
还有几张四方形的木桌,我们第一次争吵起来。我知道我喝醉了,我应该闭嘴
的,但争吵是为了一部叫「漂亮宝贝」的电影,是描述纽奥良古老的史托利维
尔绿灯区,导演是路易.马卢。我厌恶这部电影,而她却说是伟大的电影。电
影中布鲁克.雪德丝饰演一名雏妓,凯斯.卡拉定饰演摄影师贝洛克,而苏珊
.莎兰登则饰演布鲁克的母亲,我认为这部电影比失败之作更差。

「不要只因为我喜欢了你所不了解的一部电影就说我白痴。」她说。我结
结巴巴,努力要向她说明∶我并没有说她是白痴。她说我曾说∶凡是喜欢那种
烂片子的人都是白痴。

我又喝了一杯威士忌加水,我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是很有见地的∶那部电影
是一派胡言,没有任何实质。但是当她开始谈的时候,又抬出性犯罪来,说这
部电影是有关这些妓女,以及尽管她们是化外之民,却继续去生活、去爱、去
体验每日的生活。

这部电影全是描述花朵在罅隙中开放,是描述生活无法压碎生命。我开始
了解她所说的一切。她了解摄影师贝洛克的感觉,贝洛克爱着这个雏妓(凯斯
.卡拉定饰演的角色爱着布鲁克.雪德丝所饰演的角色),最後每个人离开贝
洛克。但最好的一景是∶苏珊.莎兰登所扮演的妓女,在妓院厨房中照顾婴儿
的那一景。

她说,你不能因为人们是性罪犯就要他们闭嘴、死掉;你现在不会知道∶
这就是「俱乐部」所追求的,因为你只看到富有的人士在游泳池旁,必须有钱
才能去那儿,必须年轻、漂亮;但是,有一种想法存在,这种想法是∶每个人
都可以来这儿,表现他或她的性幻想,并且你仍然能够这样,你仍然能够这样
,你仍然能够这样。

奴隶不必富有;要是你不够美,无法成为一名奴隶,那麽你可以成为一名
经理人或训练员;你只要真正相信「俱乐部」的观念,并且你必须有幻想。在
「俱乐部」之中所发生的事情,比人们所体认到的更多,因为很多会员私底下
承认他们想被奴隶所支配与惩罚。所以很多奴隶知道如何在对方需要时扮演支
配的角色。情况比外表所显示的自由多了。她的眼睛现在确实显得很暗黑,脸
孔扭曲,并且迅速地谈着,彷佛是清脆的反覆歌唱。但是,当我说了下面一段
话时,她却开始哭了。我说∶「嗯,去它的,没错,我在『俱乐部』中所做的
就是这种事,表现我的幻想,但是,这跟『漂亮宝贝』中的妓女有什麽关系呢
?她们表现的不是她们的幻想,是别人的幻想。」

「不是,但那是她们的生活。她们继续表现希望与梦想,而电影捕捉了每
日生活。电影中的摄影师在她们之中看到自由的意象,所以他才想跟她们在一
起。」

「但那是很愚蠢的。苏珊.莎兰登的角色所想要做的只是∶结婚,离开妓
院,『漂亮宝贝』只是一个小孩,而┅┅」

「不要说我很愚蠢。为什麽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争吵一定要说她很愚蠢?


「我没有说你很愚蠢,我说那件事情很愚蠢。」

酒保忽然靠向我的脸孔,说道,没错,这是一间整夜开放的酒吧,他不愿
意叫我们离开,但此时是凌晨四、五点之间,他们要打扫。请我们绕过角落到
「迈可」酒吧好吗?

「迈可」酒吧可真是下等场所。没有锯屑、没有画、没有煤气灯。只是一
个长方形的房间,摆满木桌。他们没有黑标的「约翰走路」。丽莎并没有真的
在哭。「你错了!」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正在「迈可」酒吧发生。

进来的人都刚醒过来,或什麽的。他们并不像我们那样整夜痛饮。但是,
是什麽样的人在早晨五点钟起床°°天色仍然很黑°°立刻开始在「迈可」酒
吧喝酒呢?有两个个子非常高的扮女装男同性恋者,戴着假发,脸上搽上水粉
饼,跟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讲话。这个年轻人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菸,看起来
像是有一百岁了。他的脸孔在头骨上皱缩,眼睛完全充血。我希望有一架照相
机。如果我们要去威尼斯,我就要有一架照相机。

进来的每个人都认识其他人。但他们不介意我们在那儿。

「你说你不是在写一个戏剧脚本,是什麽意思?」我问。「你何时要告诉
我,你在做什麽?你是说,人们就像这样从『俱乐部』离开,然後回去?如果
你有一名奴隶,你可以像这样把奴隶带出去,然後又带他回去吗?但是规定如
何呢?假如现在我就从这儿脚底抹油呢?你知道的,溜开?我已经带了所有私
人的东西┅┅」

「你要这样做吗?」她正摩擦手背,在我看来透露出义大利式的华丽,黑
色的头发现在确实一团乱,喝醉酒时眼睛越来越大,言词有一点模糊。

「不,我不想。」

「那麽你为什麽这麽说呢?」

我们又在外面。雨已经停了。我记不起雨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下。我们在河
旁的「世界咖啡馆」,越过街就是贾克逊广场;我们沐浴在白色亮光中,已经
有送货的卡车怒吼着穿过「狄卡特路」,发出很大的噪音。

牛奶咖啡很棒、很热、很甜,好极了。我吃了十几块涂着糖的小小热馅饼
,告诉丽莎有关照相机、拍摄脸部,以及要对方合作等方面的事情。

「你知道,我能够永远待在这儿,」我说。「这里虽然是一个低级的地方
,但却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加州是不真实的。你曾经认为它是真实的吗?」

「不曾。」她说。

我要了更多的威士忌,或者几罐啤酒。我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拉了一
张椅子,就坐在她旁边,手臂围绕着她,吻她,拥抱她,把她抱离椅子。我们
在街角停下来,发现我们两人都不知道旅馆在哪里。

我们到达旅馆时,电话正响个不停。她生气了。

「你打电话到纽奥良的每间去它的旅馆找我吗?」她对着电话说。「你在
去它的早晨六点钟打电话给我?」她赤着脚走来走去,手中拿着电话筒。「你
要做什麽?逮捕我吗?」她挂了电话,把挂在门上的电话口信撕毁。

「是他们,不是吗?」我想我是问了她。

她举起双手,摩擦鬓角,声音听起来好像可能哭出来。

「他们为何那麽紧张?」我问她。

她靠在我的肩上,我低声哼着什麽,声音很低,「除了爱,我不能给你什
麽,宝贝。」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像是在跳舞,只是没有移动我们的双脚。

是白天了,我正在发表演讲。

花园湿湿的,比黑暗时更青翠芬芳,而仆人小房间的所有窗子都打开来。
她坐在高高的四柱床上,穿着白色棉布内衣。到处可以嗅到花香。加州的花从
来就不像路易斯安那州的花那样芳香,真令人陶醉。粉红色的夹竹桃、茉莉花
,以及分散的野玫瑰。我称她为「漂亮的宝贝」,对她说我爱她,并且提出冗
长又复杂的几点∶这种爱是什麽,为何它与以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任何事情不同
。我们已经在「俱乐部」剥下这层皮,她知道有关我的事情,知道我的秘密欲
望,是女人不曾真正知道的,认识我的女人也不曾知道的。还有,我爱她。我
爱她。

我爱她的本然;她是娇小、黑发、黑眼、热情的人儿,很强烈地相信自己
正在做的事情。她对我而言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是一种神秘;我知道她是什麽
,我知道有关她的一切,知道她不曾告诉我的事情;她的内心是上了锁的地方
,没有人能够进入,但是我就要到达那里。她认为「漂亮宝贝」是一部好电影
°°甚至这一点也没有问题,因为她正把自己的一切纯洁与挑战投射在上面。

她非常心烦。但是,她不断喝酒,我也喝得很醉,无法停下来。

她正在脱下我的衣服,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电话在响着,我的手伸过去,
几乎掉落床下,然後把电话插座从墙上拉出来。我们又在亲热了。我告诉她说
,纵使她弄痛我,真的弄痛我,也不要紧,我正在指望这件事,期待这件事。
这样子去爱一个人是值得的。我说,「我真的醉了。我将不记得这件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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